秋去冬来,运河上下都结了冰。齐太傅治水有方,赶在冬至来临之前,带着全家回了京城。 临行前,齐夫人拉着苏紫萍的手,郑重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嘱咐她好好敦促夫君读书,争取来年春闱考中进士,盼望有朝一日能与她在京城相聚。 苏紫萍从字里行间抠出字眼,大抵下一次会试的主考官就是齐太傅无疑。于是当即塞给齐夫人几张膳食方子,调理的,美容的,应有尽有。 只盼贵人记住她的好,在齐太傅面前吹吹耳旁风,好让小顾的科举之路顺当一些。 不得不说,小顾就是她的吉祥物。眼下单有解元名头就能让酒楼盈利翻两番,连带着第二家分店都在河间府开了业,甚至还有三家老牌酒楼开出价值不菲的条件加盟她们家,点名引进招牌烤鸭和贵妇下午茶。 她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小顾努努力,来年一举夺魁,起码得是一甲。 万一是个二甲,反而削减了酒楼的广告效应。 毕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状元榜眼探花之流,普通老百姓谁去关注进士叫什么名字? 到那时,借小顾的光,她把酒楼开到全国各处都会有人买账。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斗志昂扬,又托人订了不少孤本,不要钱一样哗哗往翰辰书院送。甚至齐太傅返京之时主动献殷勤帮助他们收拾行李,为的是搜罗齐太傅的藏书。 话说回来,顾南言自那次日夜兼程后,再没来过。信件却没有断过,还学人家酸臭求生写了好些酸掉大牙的情诗,搞得她每次看信还得偷偷的,生怕被别人笑话。 不止顾南言没再来过,王七郎也没再来。听王四姐说,某一日弟弟回家之后,咬牙切齿让家中仆人收拾行装,连夜搬去了书院,声称下次出书院大门必是进京赶考之日。 听说还把顾南言的名字刻在书桌上,刀刀凌厉,惹得王四姐跟她打听好几次自己兄弟跟她夫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被嘲讽,争一口男人的面子呗。 如此看来,小顾为了不让王七郎见她,可谓煞费苦心,竟不惜为自己培养一位竞争对手。 齐太傅走后,苏紫萍也没了留在省城的必要。找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将酒楼琐事交代给几个掌柜,便踏上了前往景县城的归途。 ? 直到除夕傍晚,顾南言才从书院到返回苏家。 彼时苏河政正在和苏紫萍钉桃符,小厮们伙计们都被放走回家过年,他们父女俩乐得亲力亲为。 “爹,我打算明天下午去书院看看小顾,我担心他一个人读书寂寞。” 前几日顾南言来信,说夫子打算留他在书院学习,以免回家过年分散精力。 苏河政闻言,放下手中的小锤,思索片刻,“明日上午祭过祖后,我送你去书院,带上咱们包的饺子。” 女人不能去族中祠堂祭祖,但是人得在,哪怕在外面候着,这是千百年的规矩,纵使苏紫萍有意见,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时,大门口传来车轱辘的动静,苏紫萍和苏河政对望一眼,许是哪家亲戚上门拜访,急急出门去。 发现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如玉公子。 来人身穿云色素袍,外罩一件雪白的狐狸领大氅,脊背笔直,腰线流畅,如白杨般挺拔,令冰天雪地黯然失色。 苏紫萍眼神倏地一亮,脚步比脑子快,撒欢似的跑过去,微微仰头,“小顾,不是说不回来么?” 眼前的少女相比数月前,更加灵动可人,顾南岩微微红了耳尖,“……我与娘子久未相见,便请了两天假,夫子允我后日返回书院。” 为庆祝新年,官府安排戏班于城南市井登台献唱,机会难得,苏河政极力要求两人游街看戏,他自己则留在家中筹备麦饭、包饺子,准备守岁的各项用品。 小夫妻盛情难却,便携手出了门。 家家户户放鞭炮,大街小巷比以往更亮堂些。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顾解元回来了?陪娘子看戏去?” “好些日子不见苏娘子,听说在省城发大财了?” “跟解元老爷讨个吉利,求老爷摸摸我家小宝的头,我家小宝来年准考上秀才……” 要说苏紫萍在景县城小有名气,顾南言可就是人尽皆知了。年纪轻轻高中解元,意气风发,谁人不识? 走过路过的打招呼的,搭讪的,多得数不清。 唯有肩膀传来的温度最真实,苏紫萍被顾南言圈在怀里往前挪动,纤细的身材几乎被他的狐皮大氅完全包裹。抬眼看到他的眼睫,长长的,似半片弧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