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夜还算不上漫长,初升的朝阳慢慢变得耀眼,照耀在这八百里南山脉,照亮了张家村。
张家村坐落在南山脉中段山脚下,三面环山,九里开外有个靠山村,过了靠山村再走五十里可达最近的小镇。
这六十里路,让张家村仿若与世隔绝,直至近十年才通了电,镇里带来的电灯泡,是张家村唯一的电器,婚嫁多是与靠山村互通。
日头高升,透过老旧的九宫格窗孔,斑驳的阳光照在了张青的腰间,貂蝉依旧坚韧不拔,傲然挺立。
少年揉了揉双眼,有些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叹息,迅速起床穿上老布鞋,直奔灶房,白色老旧背心和黑色麻布短裤显得有些不合身。
揭开灶台锅盖,奶奶早上给煮了俩鸡蛋,一个黄瓷铁碗装了一碗粥,匆忙洗漱完的少年端起温热的早餐,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屋里不见爷爷奶奶身影,该是地里忙去了。
"虫儿,虫儿,起来没有,出去掏鸟蛋啊",村里的铁头在院外扯着破嗓门,吓得院里溜达的老母鸡张开双臂紧紧护着鸡崽。
"洗碗呢,马上",张青应了声,就着锅里不多的热水,洗了自己用过的碗,转身向院外走去。
虫儿是他的小名,铁头小他四个月,村里人都给孩子叫个贱名,图个好养活。
张青8岁时,在城里工地上务工的父母因为一场大事故身亡,铁头的爸爸也在其中,小老板赔不起,踩缝纫机去了。
铁头妈妈受不了这种打击,更不愿孤身一人在张家村过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抛下铁头回了靠山村娘家。
幸运的是俩人爷爷奶奶都健在,身体还硬朗,把俩人长孙当晚子般养大,铁头真名叫张猛,同病相怜的两人自此亲密无间,成了最好的伙伴。
老狗摇着长满绒毛的尾巴,步履轻盈的围着张青左窜右跳,一人一狗出了院门。
迎上铁头,俩人勾肩搭背往后山走去,相对于张青的瘦长,铁头显得有些矮小壮实。
"虫儿,老三爷昨天给了我俩斑鸠蛋,他告诉我后山上斑鸠多,得找结果儿的树,斑鸠喜欢吃野果,筑巢在那,那蛋真鲜活"
"走,今天咱俩就给他来个直捣黄龙"
"虫儿,啥叫直捣黄龙?"只上过小学的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端它老窝"
"哦,我懂了,像村长家电视里放的那样,打鬼子根据地是吧",铁头虽然没读过很多书,脑子还是灵光。
......."应该差不多吧",迟疑了俩秒,张青觉得应该是一样的概念,毕竟他也只是念了个初一年级,初中都没毕业。
靠山村里有小学,秀山镇上有中学,更高学府则要去铜绿县城里才有。
铁头的奶奶前几年腿脚摔伤了,后来下地干活就不太行了,全靠爷爷一人务农,维持三口温饱,铁头小学念完就辍学了。
毕竟去往秀山镇的车费和生活费不菲,张青也大差不差,去秀山镇坚持了一年,也只能遗憾回家,俩人在家中帮农已经有俩年了。
相对于山卡卡里的张家村,靠山村算得上繁华,二十年前通了去往秀山镇的车,家家户户有电视,日常生活多用电器,还有那种可以隔着很远互相说话叫手机的电器,这一切都是俩个山卡卡里的小吗喽所羡慕的。
此时的俩个小马喽已经来到了山脚,似乎有所发现。
"虫儿,你看那片樟树,地上好多樟果,咱俩上去看看"
"你上去,我下面守着"
"好,你顶我一肩"
踩着张青的肩膀,矮小壮实的铁头三俩下窜上了树。
"虫儿,我看到了四个窝,这树上有一个,那边三棵树上还有窝"铁头兴奋的喊着。
"赶紧拿下来,小心待会鸟回来了往你头上拉屎"
林子里的鸟虽然奈何不了你,恶心你还是挺恶心的。
不大一会,俩少年兜里揣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鸟蛋嘻嘻哈哈走出樟树林。
到了村子边上,俩人扯了不知村里哪位大爷家几把干稻草引火,顺便从他地里扯出俩红薯,就着随处可见的干枯树枝,露天野炊开始。
鸟蛋熟的快,俩人分赃均匀,剩一个都得掰俩半,这事不能马虎,毕竟是张家村双虎,得按道上规矩办事。
正吃着鲜美的野食,老狗忽然叫了一声。
随着脑后几声清脆鸣叫,张青抬头望去,一只羽毛艳丽的鸟正盘旋在头顶,声声鸣叫不止,紧跟着一颗小石子从十来米高空掉落,不偏不倚,正中还没反应过来的铁头。
铁头确实是铁头,只有认错的人,没有叫错的名,挨这一下,硬是没吭声,只是默默掏出了祖传皮弓,用头上掉下来的石子,瞄准空中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傻鸟。
————嗯,这还是张青教他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虫儿说这是他初中老师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