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寺在钱塘湖西北的山上,山门就在半山腰间。
李沐尘拾级而上,老远就看见无花和尚站在山门外。
“李施主别来无恙。”
如今的花和尚气质与一年前迥然不同了,很有几分高僧的风采。
李沐尘笑道:“庙里有花无花?”
无花双手合十,微笑道:“施主眼里有则有,施主眼里无则无。”
李沐尘颔首道:“我来见智忍大师。”
“师父知道施主要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李施主,请!”
无花侧身让开中间的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沐尘便跟着无花进了寺庙。
寺庙不大,掩映在绿树环抱之中,特别清静。
无花没有引李沐尘去客堂,也没有去方丈室,而是去了寺庙后院的一处高坡。坡上栽满了桂花树,高处有一凉亭,坐在亭中,正可以看见钱塘湖的全景。
智忍就坐在亭子里,见李沐尘来,起身施礼,笑道:
“李施主来得正是时候,鄙寺的桂花开得正香。明日就是中秋,又逢一年难得的长假,来烧香赏花的人就多了。您若晚来一天,就没有这样的清静了。”
李沐尘看了一眼旁边的无花和尚,哈哈一笑,道:“上次湖心亭一别,尚是盛夏,百花正开时,如今就只剩桂花香了。”
他偷眼去瞧智忍的神色,但智忍始终微笑,眼若古井,并无一丝波澜。
“花期年年,人间岁岁,天道循环,此身难渡,施主何不随我入佛门,共渡彼岸?”智忍道。
“大和尚总是这样趁机拉人头么?莫不是想骗我入苦海地狱?”
“此生即是苦海,何须骗君?”
“那和尚为何还留在这里?”李沐尘笑问道。
智忍站起来,走到亭边,望向远处。
钱塘湖像一块绿色的翡翠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湖的东边是繁华的城市,高楼成片,如地毯一向东铺陈而去。
智忍的目光落在湖中那座小道上。
“留在这里,终不能成佛。但我若成佛,你又怎么办?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沐尘虽然早就料到智忍身上有故事,但还是很好奇,这修为高深的大和尚究竟放不下的是什么?
“上次别时,大师不是说有故事要讲给我听吗?”
智忍回头笑道:“李施主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吧?”
李沐尘知道,今天不听故事恐怕是借不来钱王弓的,便说:“但听无妨。”
智忍点头道:“施主请坐下来,容小僧为你煮茶,且听我慢慢道来。”
无花和上帮忙拿来了小火炉和茶具。
智忍一边煮茶,一边开始讲起了故事。
“东晋末年,灵隐初开不久,寺中有一个小沙弥,名叫一心。他潜心向佛,每日按照住持的要求,扫地挑水,开凿石壁。有一天,他敲开一处山岩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冻僵的白蛇。小沙弥心怀慈悲,便以体温将白蛇暖化,然后带回去喂养。”
“为了让蛇能够活下来,一心破了杀戒,偷偷抓来老鼠,杀了后用鼠肉喂它。几日后,白蛇便恢复了正常。那蛇很有灵性,知道一心是它的救命恩人,十分温顺听话。但寺庙中养蛇终非僧人修行,一心便打算将蛇放归山林。”
“那天他将蛇放生在灵隐后山,便回了寺中。但第二天早晨醒来,却发现蛇就在枕边安睡。如此几次,放生之后,白蛇都会回来,一心便知道,白蛇已将他当成的亲人,而他也竟有几分不舍。”
“于是,他便将白蛇留在寺中,只是小心翼翼,不让其他人发现。好在那时灵隐初建不久,钱塘湖尚与海泽相连,上山的香客很少,寺中的僧人更少,没人发现他养了一条白蛇。就这样,白蛇在寺中养了许多年,一心也从一个少年小沙弥成长为了比丘。”
“一心从小被住持收入寺中,慧根清净,不染俗尘,住持把他当未来的接班人培养,因此很重视他的具足戒。受戒那天,住持还请了几位佛门高僧过来,还请了城中的香客来捧场。”
“受戒仪式很严谨,时间很长,小白蛇等一心不归,就溜达出来,到了前院大殿。恰好那时仪式已经结束,僧人们聚在一起谈禅,香客们则往殿中进香。一位女香客跪下去的时候,正好压到了藏在蒲团下的白蛇。白蛇情急之下,咬了香客一口。”
“一心养蛇的事就这样暴露了。这让住持很没面子,盛怒之下,就把一心赶出了灵隐寺。那位被白蛇咬伤的富家小姐家里派出了许多家丁上山打蛇,把座飞来峰翻了个遍,大蛇小蛇打死了几麻袋。”
“一心十分愧疚,总觉得那些蛇是因他而死,又担心那条白蛇的安危。他下山之后,也无去处,他从小出家,除了阿弥陀佛,别的什么也不懂。挑水做饭倒是会,但没人愿意招一个被寺庙赶出来的人回家里。钱塘那时还是个小地界,他的事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