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给的银子加上咱们做工的,家里头开支紧凑些,也能挤挤,可这十两银子,怕是造不起几间新屋。”
田婉屈腿坐着,借着月光,她看着摊在炕上的银钱,算来算去,也没能多出一分一厘。
“当家的,你拿个主意吧。”田婉头昏脑胀的,将目光落在了许禺山身上。
早在几日前,许禺山就去问过了,这老屋修缮和造两间新屋的价,相差无几。
老屋不知多少年了,这要重新修缮到能过冬的地步,要十几两银子,都够造两间土坯房了。
许禺山想了想,与其花那大价钱,又费功夫,还不如直接造两间新屋。
他半垂着眼,背弓着,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的直不起腰。
沉默片刻,他哑声道:“十两银子造不起砖瓦房,造一间土坯房吧,留给孩子们住,咱们两个,就拿着剩下的余钱修一修这间屋子,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田婉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省的让孩子们跟着我们吃苦,他们都没住过新屋子。就是委屈了七七,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屋子,现下又要和星儿月儿挤一个屋了。”
说着说着想到了心酸之处,田婉不由得眼眶一红。
许禺山叹了口气,“婉娘,跟着我,委屈你了才是。”
田婉胡乱抹了一把眼角晶莹剔透的泪珠,破涕而笑,“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么多年夫妻了,咱们的孩子都要住上新屋了,是好事,瞧我这不争气的眼睛。”
许禺山又安慰了句什么,站在门外的许初七却听不大清了。
她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臂,断了敲门的念头。
在饭桌上,许初七想到了过冬面临的难题,所以才会出现在门外,想和爹娘商议一番。
不料,这一扇薄薄木门,根本没能挡住屋子里的谈话声。
许初七将夫妻二人之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造一间新屋给他们三个孩子住……还觉得委屈了她……
许初七静静站在门口失神良久。
情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着孩子吃苦吗?
从前许初七哪里看得上一间土坯房?可是这土坯房,对于许禺山夫妻二人却是意义深重。
许初七对他们好,是补偿,是责任。
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尽管不是出于本意,可如今是她在这具身体里,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田婉和许禺山都是老实人,尽管不是富裕的人家,但是竭尽所能,为儿女贡献。
扪心自问,许初七动摇了。
或许在自己来到这具身体的那一刻,就无法独善其身、只尽责任而无情了。
许初七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听着屋子里的谈论声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月色朦胧,空气微凉,她抬起僵硬的腿,一步步离开了门口,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脱了鞋躺上床,鼻尖是阳光的味道,想来是白日里田婉把被子都抱出去晒了。
许初七睁着眼,看着漏光的屋顶,回想起听见的那些话,心里又酸又涨。
许久,许初七做出了决定。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许禺山和田婉为他们造一间土坯房遮风挡雨,自己却住在漏风的屋子里。
他们是一家人,要同甘共苦的。
这个念头起来,许初七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夜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