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东西!”沈浮光站在芜房门外,提高声音,骤然呵斥,“早都吩咐你宫中不比府中,规矩繁多,让你好生注意。你怎生惹恼了颖妃娘娘?”
说话的功夫,沈浮光拔腿便要上前。
守在门外的禁军抬手相交,拦住沈浮光去路:“什么人?”
沈浮光睥睨二人一圈,扬首瞧向屋内,双手搭在腰间,福身行礼:“臣女沈浮光,见过颖妃娘娘。”
半晌,屋内颖妃淡然道:“让沈小姐进来。”
禁军侧身让开一条道路,沈浮光缓步入内。
芜房在右殿延伸出的台阶下,比右殿矮了许多,屋内光线被右殿挡了个结结实实,格外昏暗。
刚走进来,沈浮光甚至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瞧到对面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
她穿一身淡青色长裙,许是因为在大行皇后水陆道场期间,脸上并无太多妆容,一头秀发随意盘在耳后,用一根不算贵重的青色翡翠簪子挽住。
便是如此,却依旧难掩她绝妙的容颜。
沈浮光款款上前,在女人对面站定,又恭敬行礼:“请颖妃娘娘安。”
颖妃低着头,眼皮都未曾掀一下,随意抬抬手指:“起来吧。”
沈月溪趁势站定,侧眼瞧向身旁站着的李藏锋。
他虽然一身女子装扮,可身高却比周围的宫女们足足高出一个脑袋,瞧上去宛如鹤立鸡群,十分不协调。
“沈小姐。”未及沈浮光开口,颖妃拨弄着指甲,慢条斯理缓缓道,“你们府中这是什么规矩?这丫头孤身一人,鬼鬼祟祟进了宣宁殿。还好今日本宫带人来洒扫宣宁殿,否则岂不是被她偷了东西都不知道?”
颖妃伸出水葱般的指头,指向李藏锋:“本宫不过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胆大妄为。哪知道,这丫头跪也不肯跪,面纱也不肯取。这难道就是你们沈府教出来的规矩?”
沈浮光乖巧回礼:“颖妃娘娘息怒。这丫头本是我身边新来的武婢,刚来不久就被我带进宫中,故而还不大懂规矩。臣女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绝不会轻纵了她。”
颖妃缓慢别过头,美艳的脸上划过一抹冷厉的笑容:“沈小姐还年轻,教导下人难免心慈手软,纵得她们无法无天。今日本宫就代沈小姐好生教教她,以免日后她在沈小姐身边伺候,如此毛手毛脚,耽误了沈小姐的事情可不好。来人……”
沈浮光打断颖妃话头:“多谢娘娘一片好意。”
颖妃原本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不悦挑起眉角,上下打量沈浮光。
“娘娘好心不该推辞,不过这武婢乃是家父生前留给臣女之人。家父新丧,她便是臣女的一点寄托。教导规矩一事,还是让臣女慢慢来,不劳娘娘大驾。”
颖妃右手拇指撑在下巴上,食指在侧脸轻轻点动,唇角勾动,眼中蕴含凌厉之色。
她盯着沈浮光瞧了许久,嗤笑两声:“若是平日也就算了,眼下正在大行皇后水陆道场期间。她鬼鬼祟祟,坏了规矩在前,本宫只能奉宫规教导。沈小姐还是不要阻拦得好。”
说完,颖妃半侧过头,瞧向身边一年长些的嬷嬷,不着痕迹地对她点点头。
嬷嬷领命,大步上前,探手就要去抓李藏锋的面纱。
啪——
一只素白的手扣住嬷嬷的手腕。
沈浮光拇指和食指相交,扣在嬷嬷的腕关节处,她双指发力,手指节微微凸起泛白。
嬷嬷眉心紧锁,带着几分痛苦之色侧过头,身子半躬着,微喘粗气,低声道:“你……你松开我。”
沈浮光面无波澜,瞧不出半分异样,声音低沉阴冷:“我府里的丫头,不许人碰。”
“沈浮光!”颖妃猛拍椅扶手,赫然起身,冷色指着沈浮光怒吼,“这是宫中,不是你们沈府!你要造反不成?”
“颖妃娘娘慎言!”沈浮光猛然一推,那嬷嬷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沈浮光半侧身子,挡在李藏锋面前,挑眉瞧向颖妃:“臣女一不曾埋怨陛下,二不曾对大行皇后不敬,何来造反一说?”
“难不成在颖妃娘娘眼中,您才是这皇宫的主人?浑然不将先皇后与皇上放在眼中?”
颖妃面色顿时苍白,嘴唇微颤,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胡说什么?本宫对皇上与先皇后绝无半分不敬。”
“是。”沈浮光顿露灿笑,福身行礼,“臣女绝对相信娘娘对皇上与先皇后的敬意。既然如此,如今是大行皇后水陆道场第一日,娘娘便如此大动干戈,要教训臣女府中的人,难道就不怕惊扰了先皇后亡灵,惹皇上不悦吗?”
颖妃粉唇轻咬,眉心紧锁,眼中浮起些许紧张。
她还依稀记得前年水陆道场之事。
“臣女记得,前年大行皇后水陆道场之时,娘娘与齐妃娘娘争执,惹得皇上诸多不满,还险些废了娘娘的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