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一向不近女色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景王殿下带着一名头戴帷帽身份不明的神秘女子先后在最受京中贵女青睐的金玉楼、琳琅阁两地一掷千金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京畿。
毕竟景王的名气摆在那里,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贵女降服了这位眼高于顶、四海为家的浪子。可惜景王殿下将佳人保护得极好,没有人见过她藏在帷帽下的真面目。
但他并不知道,他越是小心在意那女子,就越是与先前的不解风情、兴致缺缺的态度形成极大反差,以至于传言发酵了几日,依旧热度不减,俨然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最后甚至连宫中的太后都有所耳闻。
“阿祁,”刘太后凤目微眯,不怒自威,“那女子是何身份?”
元祁果断伏身跪拜,以头叩地,沉声道:“母后,阿昭家世清白。儿臣归家途中,路见歹人行凶,才救下了她。是儿臣对她一见钟情,携恩图报,厚着脸皮纠缠于她,所作所为皆为我一厢情愿,请母后勿要怪罪于她。”
“你倒是护着她。”太后笑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元祁长跪不起,执拗地没有抬头,看不到台上刘太后的表情,却能从近乎凝滞的缄默中感知到一二,额上悄然落下几滴冷汗。
“母后!”他越等越是忐忑,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无比煎熬,猛地抬头想继续辩解,却被台上的刘太后突然放缓声音打断,“好了,起来吧。”
这声音犹如一道敕令,将元祁从如临大敌的紧绷中暂时拉了出来。元祁知道,他暂时在母后那儿过了一关。
“阿祁,你要知道,母后从来不是迂腐之人。只要那女子来路清白,品行端正,即便出身低微,母后也断不会做那等棒打鸳鸯之事。”太后声音一顿,平静地道,“可是阿祁,你想明白了吗?你年纪尚轻,没有定性,所谓的一见钟情,很可能只是图一时的新奇,很快就会消散。”
“倘若感情消散之后,你要那女子如何自处?是将她留在京中,自己继续外出闯荡,留她在后院虚度年华;还是自此一刀两断,相忘江湖,死生不复相见?”
“无论哪种结局,你都能轻易抽身,因为你是男子,而世道总是对男子多有纵容。可她是女子,有些理念根深蒂固,无法根本拔除。对你而言的风流韵事,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旁人嘲笑数落她的话柄。”
“你初次动心,母后也不想对你说太多扫兴的话,但母后希望你能搞明白,不要因为一时兴起就去害了一名女子。”
刘太后——刘怀玉淡淡说完,淡定地啜了口茶。
元祁深深一拜:“儿臣非卿不娶,望母后成全。”
刘怀玉算是看明白了,这傻小子情窦初开,就把一颗心都栽在人姑娘身上了,敢情她刚刚的话都白训了:“母后不会拦你,但母后希望你们在彻底了解彼此之前,不要轻易交付真心。”
好歹是自己儿子,刘怀玉也不希望他被人欺骗。
可惜这句话可能说得晚了,刘怀玉看着元祁那样叹了口气。
一时间,也不由好奇起那位勾得自个儿孩子神魂颠倒的神秘女子。
“等你们有了结果,再带来见我吧。”
元祁大喜过望:“多谢母后!”
“……”这傻小子,以前的聪明劲儿呢?
刘怀玉突然幽幽地道:“半月前的那件事,母后都听人说了。”
元祁身体一僵,冷汗直流。
果然听见“啪”的一声,刘怀玉的手重重拍在桌上:“若不是派人打听,我都不知道你瞒着我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混账东西!!你怎可不顾安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元祁光速滑跪:“儿臣知错!儿臣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你还敢狡辩!!!”
殿内上演着母慈子孝的一幕,另一边的王府却仍是一派岁月静好之象。临近春节,王府早早地挂上了灯笼、系上了彩绸,下人们昨日忙碌了许久,终于在今天将偌大的王府妆点好了。
这热闹的氛围仿佛也感染不到阿昭,不能出门的日子里,她就喜欢倚在王府西面最高的阁楼上眺望着远处发呆。今天也不例外地无所事事,阿昭登上阁楼,倚在平座上发呆。
今日恰好没有下雪,阿昭在阁楼上转动着莺莺折给她的一截梅枝,不经意间低头,一眼就对上了在阁楼下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眼睛。
那实在是个令人见之难忘的青年。
清瘦的身躯掩盖在厚重的墨色大氅下,说不出是雪色还是他的脸色更白。他的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苍白得像一棵气息奄奄的垂死病树,一双眼睛却生得清亮又温柔,仿佛容纳着世间美好。
阿昭在阁上俯看着他,乍一眼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融于雪地间的,高华苍白的病鹤。
“你是谁?”阿昭好奇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见过你。”
病鹤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