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
云起衍二指并拢,一脸严肃地举在脸侧,
“我发誓,若我以后负你半分,就让我失了天下,丢了民心!横死街头,永世不得翻身!”
高舒颜将手吃力地抬起,又向下按了按,摇头道,“不要发这样的毒誓。”
不是她不相信他,是她不相信这样的毒誓。
在宫里的这一年,她看了太多太多,对他,对爱情,她继续抱有美好的念头不曾动摇。
但她也清醒地知道,前路漫漫,他们之间需要跨越的还有很多。
是一起面对还是有别的选择,她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享受当下吧。
劫后余生,心中大定,高舒颜突然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眉眼。
在心里想念了这么久,总要摸一摸才踏实。
奈何她还是太虚弱,手臂试着抬起,没有五寸高,都只能力竭放弃。
就在高舒颜感到有些遗憾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托起。
云起衍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胳膊,缓缓俯下身子,用另一只紧贴在她的手背上,然后轻轻地覆上自己的脸颊。
高舒颜惊喜于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更欣喜她终于能够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他。
顺着眉骨下来,是满是星河的双眸,然后是英挺的鼻梁,掠过鼻尖,温润的唇。
云起衍将她的手停在那里,温柔又小心地琢了一下。
心里小鹿乱撞,脸颊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本来惨白如纸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两坨微微的红晕,云起衍宠溺的轻笑,正打算开口逗逗她,却不想太医院来人了。
云起衍自当让开,站在旁边等着。
太医们鱼贯而入,诊脉的诊脉,写方子的写方子,凑热闹的凑热闹……
原本的确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的,可经过这么几日,谁人不知这位高姑姑在即将登基的新帝心中的分量?
不仅放着早就收拾好、象征权力地位的乾安殿不住,搬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守着,还日日询问,时时照看。
就算是不明白这些,只看新帝乌青的眼底,日渐分明的下颌,就能猜得出一二。
待太医忙活了一阵子,云起衍才上前问道,“徐太医,上回你告诉我,只要她醒了就会没事,现在又如何了?”
徐太医终于敢底气十足地抬头看向未来的天子。
“姑娘大安,只是身子还很虚弱,皮肉伤又多,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养恢复才是。”
云起衍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将这么多日以来,心中的郁结都吐出去一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他又赶紧追问道,“她身上可会留疤?”
高舒颜赶紧细细听着。
他果然了解自己,这个问题是她最想知道的!
徐太医的声音不大,但听着很是稳当,“完全消除疤痕不敢说,姑姑受伤时间不长,只要耐心将养,忌口抹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高舒颜这才算是放了心!
只是她身子还弱得厉害,心里一松懈下来,就想要闭上眼睛。
徐太医赶紧招呼人煎药,余下的太医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仅仅只留下云起衍坐在她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傻笑。
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仅仅两日,她就能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下地走一走了。
外面天寒,自是不敢出去,只能在房间里走两步。
这个小院里每个房间都不大,从前她一个人住不觉得,现在凭白多了一张书案,两名宫女,一下就变得局促起来。
自她醒来以后,云起衍就搬去隔壁睡着,只要晚上她有什么动静,他就像是长了顺风耳似的,‘嗖’的一下,就过来了。
他眼下公务堆积如山,她也不愿他再在这里耗着,好说歹说,才让他忙完了再过来看她。
当然,每回等他忙完,就已经是深夜了。
但很快她就不寂寞了,因为——
苏之画来了。
“之画!之画!”高舒颜太过于惊喜,以至于动作一大牵引着伤口生疼,仅仅一瞬间,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你慢一点!自己的身子不晓得么!”苏之画方才进来第一眼还神色复杂,可见她这样,又忍不住快步上前,替下宫女,心疼的嗔她。
高舒颜扯出一个笑来,“你能来真好!看见你,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苏之画将她扶到床边坐着,宫女端来泡好的茶水和乳酪点心,就安静地在门口候着,只留她们姐妹二人好好说说体己话。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高舒颜感慨。
巨变过后,她活着,之画也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于她而言,真的有一种老天垂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