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魏骥的问题,在场所有人都将耳朵竖了起来。
当今天子将来要如何对待恭让皇帝?如何对待皇太后?如何对待皇太子?
这是朝野上下、文武百官最关心的问题,但是一直以来,没人敢问。
而且问也没用,这种事情,你让皇帝怎么说实话啊,总不能说我要学宣庙吧。
魏骥今天直白地问出来,也是想让皇帝承诺,不要效仿宣庙、汉王故事。
朱祁钰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低头沉思了半晌,表现出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态度来。然后方才回道:
“大兄恭让皇帝勤劳国事十四载,有功于社稷,当安居南宫,亦可参知政事。
皇太子名位已定,非有大过,不得改易。”
岷王、东吴郡王听到这话,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魏骥、赵辉、徐承宗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皇帝这话讲的,既含蓄,又直白。
含蓄,是因为大家从中抓不到话柄。
直白,是因为皇帝隐含的意思,是恭让皇帝、或者皇太子早晚会犯下大过。
至于这‘大过’是什么,圣心难测,大家也猜不出来。
魏骥、赵辉、徐承宗也不是傻子,三人都知道太子必定改易。只是以什么理由改易太子,又如何处置被废之后的太子,才是众人关心的问题。
魏骥还是问了出来:“敢问陛下,若皇太子真有大过,又当如何?”
“见深不仅是太子,还是我的亲侄,不论发生什么,都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魏骥点点头,对皇帝的话表示了认可。因为不认可不行,魏骥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朱祁钰继续说道:“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被过继到了母后名下,而我母后不明不白地英年早逝。
有朝一日,若查明母后确实是为奸人所害,吾不尽夷仇寇三族,枉为人子。”
图穷匕首现,朱祁钰终于说出了整个宴会中最关键的一句话。
魏骥、徐承宗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诧,难以掩饰。
赵辉则干脆恨不能脚底抹油,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魏骥问了皇帝将来如何对待恭让皇帝、皇太后、皇太子。
朱祁钰先回答了对恭让皇帝、皇太子的安排。
那意味着刚刚的那句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针对的就是皇太后。
什么叫‘吾不尽夷仇寇三族,枉为人子’?皇帝难道竟然打算将孙家夷三族?
仇恨至于深到这个地步吗?
不等众人说话,朱祁钰继续解释道:“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栽赃陷害,如果没人害我母后,那我也不会无端牵怒于任何人。
但是我姐姐顺德公主之死,已经查实。毒害顺德公主的驸马石璟,已经被凌迟处死。
如此看来,我母后的英年早逝,也很难说没有问题。
你们若想阻我尽孝,现在就可以亮明态度。人各有志,我绝不相强。”
魏骥、赵辉、徐承宗都埋头沉思,谁也不愿轻易开口。
半晌之后,赵辉方才回道:“陛下,臣,臣可否保留意见?臣老了,实在是……”
不等赵辉说完,朱祁钰就做了个请的手势:“曾祖姑丈不必挂怀,我说了,人各有志、绝不相强。既然您不愿意蹚这浑水,早早回南京去吧。”
赵辉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开了。
赵辉走后,朱祁钰又看向徐承宗。
徐承宗咬了咬,作了最终的表态:“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贞皇后是为奸人所害,臣愿助陛下复仇。”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魏骥了。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交流,更有效率。
经过了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魏骥已经理清了其中的脉落:皇帝要以‘勾结内廷、阴谋废后’之罪,先彻底扳倒三杨。
然后再用‘勾结宰辅、蛊惑皇帝、以妾灭妻、戕害嫡后’之罪,扳倒皇太后,并族灭孙氏。
至于,恭让皇帝与皇太子的法理性彻底崩坏。
此后,恭让皇帝或者皇太子还会犯下皇帝口中的‘大过’。
最终,恭让皇帝完全失去复辟可能,幽居南宫,衣食无忧地软禁至死。
皇太子,自请退位,降至亲王,到封地安度一生。
魏骥将皇帝的意图,大差不差,推断了个七七八八。
以魏骥的资历,其实也可以学赵辉,一走了之。
但魏骥更有责任感,也更希望当今天子与恭让皇帝这兄弟两脉都能妥善地延续下去。
所以衡量来,衡量去,魏骥觉得皇帝提出的方案已经算是最折衷、最可行的办法了。
如此一来,当今天子、恭让皇帝、皇太子都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至于皇太后和三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