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你找个可信的婆子,随我去库房清点!记得多准备些煤油灯和火把。”柳芸儿看着窗外夜幕降临,但好在还未入冬,夜里也不冷。
柳芸儿当乞丐的日子锻炼的,已没有必须要人伺候的心思,去衣橱里拿出一件杏色的连枝纹披风,间以金丝线镶边。
柳芸儿穿戴整齐,似乎又是从前的柳府大小姐,可她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她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如今更像是傲雪寒梅,在寒冷冬季灼灼绽放。
“小姐,程伯和郑婆子都在外面候着。”小翠微微颔首,挪着步子进来禀报,态度十分谦卑。
之前为了能留在柳府,继续探听消息,她还骂了自家小姐,幸好小姐比较聪明,了解她的为人,否则如今打的是下场,最轻的都是被发卖。
像她这种带一些姿色的下人,多数都会被卖到红楼柳馆。据说那里十分骇人,每天要接几十个恩客,还不给吃饱饭,动辄被打骂,惨绝人寰。
刘芸儿注意到小翠的呆愣,轻点小翠的眉心,小翠瞬间惊醒,以前她打瞌睡的时候,小姐经常这样提醒她。
动作依旧亲昵,这熟悉的善意与温柔,小翠便知了,小姐从来未曾怪罪她。
小翠上前引路,提着一个嫦娥奔月的灯笼,一出门就看见程伯和郑婆子规规矩矩的站着。
“走吧,我们去库房看看。”
月上柳梢头,一行四人来月亮院门,那里守着一个婆子,正在打瞌睡。
这人倒是恪尽职守,她刚回来,以为柳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会懈怠,没想到还真给她了一些惊喜。
柳芸儿示意小翠,赏了十文钱道:“辛苦了,夜里凉,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是,谢大小姐体恤。”老婆子态度恭敬,微微颔首,眼珠子却在乱转,心中不明这大峡谷,三更半夜的带着好几个人出来溜达,必须要做一些隐秘之事。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这府上的一切终归是主人家的,她不受牵连即可,只是不知道柳老爷和柳雪儿会不会回来。
这婆子很识时务地开锁,一行四人隐秘地走到后厢房,这里其中一半都是库房。
“程伯,库房一间间清点,小翠你负责记录,郑婆子你负责协助。”柳芸儿有条不紊地吩咐。
“是!”三人齐声应答。
柳芸儿并未主动提及外祖母的拔步床,她此时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包括她认为的可信之人。
程伯打开最左边的第一件,里面仅剩六七个大箱子,柳芸儿记得以前这里满满登登的,打开箱子里面都是瓷器,包括甜白瓷小碗两对,八仙白瓷莲花碗……
都是比较素净的,也对依着柳雪儿的性格,她定是会喜欢粉彩的。
这一箱箱被清点完成,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来到第二个屋子,里面都是些保管不善的屏风,她一眼就看到了外祖母最喜欢的黑漆象牙雕走百病插屏,上面的丝绸落的全是灰,有些被虫蛀的孔洞。
柳芸儿那双手抚摸着雕花,深情没落,真是可惜这些好东西了,别看她那畜生爹好似在襄平是富商,经常装的很有文化底蕴的样子,如今看来真逃离不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娘亲最喜欢的紫檀嵌玻璃彩绘立屏应该在柳雪儿的屋子吧!
柳芸儿看到哥哥屋子里的三扇松柏梅兰文屏出现在这里,哥哥房间也没有保留吧。
她那个房间得以保留还是因为柳雪儿的怪癖,心情不顺了就要在她那间屋子骂她、摔东西。
柳芸儿背过身,眼眶通红,她想哥哥了,哥哥在哪里?天下之大,她该去何处寻找。
柳芸儿偷偷抹泪,小翠似乎有所察觉,关心道:“小姐,这里都是灰,别迷了眼睛,你在外面坐着歇一歇。”
边说话,边擦干净一个水曲柳的绣凳,放在门口,既能看到屋内情况又能躲着灰尘。
程伯更是贴心地搬出一面屏风,为柳芸儿挡风,柳芸儿其实自己也想上手的,但程伯和小翠肯定会心疼地唠叨她,此时她还是别太出格。
第三间屋子打开,那张拔步床出现,柳芸儿下意识站起身,情绪激动地上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遮掩道:“这屋子只有这张外祖母住过床,简单记录一下即可。”
“是!”程伯见柳芸儿没有动静,一直驻足在那精美曾经风光无限,如今落满灰尘的拔步床,识趣地继续去下一个屋子清点。
柳芸儿看着小翠、郑婆子跟随程伯出去了,便开始近距离观看此物,柳雪儿真没眼光,这张床若是哪位闺阁女子的嫁妆,该是何等风光无限。
她的手摸索着祥云雕花,上面既有百子千孙,又有富贵绵长的富贵牡丹,大师的雕工未因时间而褪色,若是好好擦拭,打些蜡油,一定能恢复如初。
它记得外祖母拔步床好似百宝阁,经常变出玩具和吃食来逗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