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想到那天飨宴,元尚乙跑来抱住她的样子。
他像一只小鸟,撞入她的怀里。
他说:“娘子,我好想你。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他说:“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带我回花溪吧?”
他那样渴望跟她亲近,是孺慕之情,更是孩子对母爱的向往……
可惜,她有那样多的顾虑,没能好好地满足他。
甚至为了平衡端太后的情绪,说出“我不是你的娘,你的娘是端太后”这样的话来,决然而去。
她不知元尚乙当时会如何地失望。
可在金銮殿上,看到她,阿元还是朝她笑。
隔着那样的距离,满眼都是她。
当她被指谋逆,证据确凿的时候,孩子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护着她……
冯蕴喉头哽塞,注视着龙榻上的孩子,很是无力。
她俯身,轻轻抚着元尚乙的头发,低低唤他。
“阿元,你快快醒来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带你回花溪,你不是说,你想回花溪吗?我带你回去……”
“你坚强些,阿元,你是乖孩子,你最坚强了,你一定舍不得娘子为你难过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又想到了渠儿。
孤独而痛苦地离去,该是多么害怕,多想躲在母亲的怀抱里……
“阿元。”冯蕴紧紧闭上眼,还是没能阻止泪水夺眶而出。
她埋下头去,偷偷抹净眼泪。
濮阳九静静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看着皇帝,长长叹气。
冯蕴在内殿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说要为陛下针灸,请她回避,她才从内殿出来。
推开门,只见几位权臣侍立在侧,对着南窗低低说话。
“庄贤王是先皇胞弟,论亲疏,论齿序,也应是他了……”
“如何也轮不到邺城汝南王那一支的……”
“那就得看雍怀王的心意了……”
对话闯入耳朵,冯蕴看过去。
那几人转过头来看到冯蕴,尴尬地示意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个时候,元尚乙的病情,想必这些朝中重臣都已知晓。
皇帝要是醒不过来,那谁来继承大统便是他们最操心的事情。
在小皇帝的外殿私下里讨论这个,悲凉,也不合礼数,可也是人之常情。
冯蕴没有看到裴獗,走出殿门,便见左仲立在外面。
她问:“大王何在?”
左仲道:“长信殿看望端太后。”
-
长信殿里。
端太后的木榻前垂着厚重的帐幔。
她躺在床上。
裴獗立在帐外。
“太医令,你先去看陛下。”
濮阳礼抬头看一眼裴獗的脸色,默默叹气,点头离去。
裴獗道:“都下去。”
内殿候着十来个宫人,个个都屏息凝神。
听到裴獗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和臣子,独处一室,多有不便。
何况,端太后……没有出声吩咐。
“你们……下……去……”端太后声音虚弱,含糊,好似吐字不清。
宫人们应一声,鱼贯而出。
端太后紧张得攥住被子,好似用尽全力,才吐出几个不太清晰的字眼。
“信……是真的……”
殿内寂静无声。
裴獗没有回答她。
端太后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
可身体的力量无法支撑她这么做,又默然地躺下去,低低地喘息,一字一字说得极是艰难,气若游丝。
“雍怀王……那封信……是真的……”
“王妃背叛……”
“哀家……没有错……”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裴獗。
拿出证据,只是想让裴獗看清冯蕴的真面目。
也让元尚乙不要认贼作母,被她的虚情假意所迷惑……
她用尽全力,要让裴獗听清自己的话……
却不知,那封信裴獗早已看过。
在上辈子。
他就看过这封信了。
信的内容他几乎都可以背出来……
也正因为这封信,才促使他做出了那个无可挽回的决定——将冯蕴送回安渡。
“殿下。”裴獗语气淡淡的,“臣妻如何,只有臣可以置喙,容不得他人干涉。”
端太后那一股堵在喉间的气,突然发散。
寝殿里烧着地龙,可她突然感觉浑身冰冷,一片萧瑟。
这时才醒悟的事实,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