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去堂屋的时候,见冯蕴房里几个仆女都在院子外面,连小满都在树荫下,拿着肉干逗那只“大猫”,心下微微一动。
“你们为何都不在主子跟前侍候?”
几个仆女对视一眼。
冯蕴和裴獗在榻上闹腾那么久,仆女早就退出来了,哪里能在房里碍眼……
她们心下明白,却不便跟云川世子多说。
“主子小睡,不让我等叨扰。”
淳于焰淡淡勾唇。
“这个点,冯十二倒是睡得着?”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得到裴獗在庄子里养伤的消息。
听说这家伙伤得极重,他便紧赶慢赶地往安渡走。
风雨兼程,不肯耽搁半分。
谁知,冯十二倒有闲心睡大觉?
淳于焰道:“去给本世子煮一碗面片汤来。”
饿着肚子赶路,因心下着急,他浑然不觉得饿,如今回到安渡,坐在冯十二的家里,整个人松懈下来,他顿时觉得腹中空空,难以忍受……
尤其,冯十二在睡觉。
定是跟裴妄之睡在一起。
想想他就更饿了。
仆女当即应声,刚要下去,冯蕴掀帘子进来了。
还在庭院里,冯蕴就听到世子君大发淫威,要吃的要喝的,走进来眼风一扫,就看到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家伙,躺在她平常喜欢的软椅上。
一袭月银色蚕丝轻袍,头佩玉冠,腰悬金玉之物,就连脚下锦靴都绣着精致的云纹,从上到下就透着一个字——贵。
富贵闲人。
唇角是挂着笑的,眼睛却是阴凉凉的,锁定在徐徐进门的冯蕴身上,像个讨债的。
冯蕴视线从他身上滑过去,盈盈一福。
“见过世子。”
淳于焰微微起身,抖袖拱手。
“见过王妃。”
这酸溜溜的语气。
冯蕴莞尔,淡淡地问:“世子家就在隔壁,却到我家讨吃的,随意指使我家的仆人,是何道理?”
两人见面就掐,这是常态。
不掐几句,淳于焰反倒是不习惯的。
冯蕴不冷不热地一问,他精神了起来,感觉混身的毛孔都在徐徐张开,像看到满园盛开的花儿,整个人舒坦得什么似的,往躺椅上一仰,目光慵懒地注视着冯蕴。
“小气!吃你一点怎么了,我带来的是大生意。”
冯蕴微微一笑,“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本想着招待世子也就招待了,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这顿饭,就得收钱。”
淳于焰勾唇,“狠还是你狠。收!冯十二,一碗面片汤而已,我看你能弄出个什么珍肴面片,能不能把我吃穷。”
“那不会。”冯蕴坐在他对面,轻轻一笑。
“世子富甲天下,用一碗有筋道有嚼头,口感如丝般顺滑,兼具色香味,从和面、下锅,到端上桌案,要四个厨娘两个仆女精心烹饪而成的面片汤,缓解旅途饥饿,只需花五百钱,哪里能把你吃穷?”
一碗面片汤,五百个大钱?
冯十二真会抢钱。
淳于焰冷笑,“看来楚州的生意,你是不想做了。”
冯蕴一惊。
“你去楚州了?”
淳于焰懒洋洋斜视着他,“不是你说的吗?楚州刺史郑寿山,似乎跟李宗训有些不和?你很想挖一挖李宗训的墙角。”
顿了一下,他抬眼。
“别这么看我,也别误会,我正好要去楚州办事,顺路拜访了一下这位刺史君。人很随和,善谈,只可惜……”
冯蕴问:“可惜什么?”
淳于焰道:“没有你以为的,和邺城朝廷不和。”
冯蕴沉默了。
她的猜测只是基于上辈子的经验。
楚州刺史郑寿山,后来联合两个军阀反晋,投靠了萧呈,交了投名状,很得萧呈重用。
淳于焰老神在在,轻描淡写地道:
“我早就说过,郑寿山是第一个投靠邺城的,就我所知,他和李宗训那个堂姐夫葛培,关系亲厚着呢。为贺新朝,葛培升任大将军,这人还特地将自己的小妾送了两个过去,你说说,这是什么情分?”
冯蕴看他一眼。
有些事情,不便多说。
她换个话题。
“世子在楚州,做什么生意去了?”
淳于焰意态闲闲,修长的指尖从果盆里挑一颗当季的葡萄,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尝着。
“想知道,那就得求着我了。”
冯蕴觉得这人十分可笑。
“世子找上门来,不是为谈此事?”
淳于焰喉头像被卡了似的。
冯十二太松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