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坐冯蕴的马车出门,没有引来太多人注意。
在村道上,冯蕴特地打帘子,让他看村中景象。
“与将军上次来,可是大为不同了?”
裴獗嗯声,“蕴娘治理得很好。”
冯蕴笑了起来,“农人一到时季就知道种什么庄稼,无须我来治理。”
谦虚了。
裴獗看她一眼。
半晌,淡淡地问:“你还在跟淳于焰合伙营生?”
他不是会说废话的人。
冯蕴心里微微一动,笑道:“大王真是耳聪目明,人在万里之外,也知道安渡的事情。”
微微一顿,她赶紧主动交代。
“小界丘的石墨矿山,是在大晋未分裂前便定下的,那时候,我怕给将军找麻烦,引来非议,这才拉淳于焰来入伙。有他出头,朝廷便有什么说法,也说不到将军的头上。”
“蕴娘。”裴獗转头,垂着眸子看她,片刻才低声道:“我不怕非议。”
身着青衫的雍怀王,丰神俊秀,英武挺拔,如同世家郎君。没有银甲在身,很难让人联想到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但不能看那双眼睛。
冷峻凛冽,令人心生惧意。
“这世间,何事我不能替你挡着?”
这句话意思很多。
冯蕴琢磨一下,抿了抿嘴。
“是我思虑不周,但也是为将军考虑。”
裴獗轻掸衣袍,望向那一片绿油油的田地,许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节,风吹过来都是热的,马车里尤其闷燥。
冯蕴索性将帘子挂起来。
“等出了石炭,我做成煤球,这个冬天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冻死了。煤球进献朝廷,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记在将军的功劳上。”
裴獗凝视过来。
在那张愉悦人心的面容里,慢慢地搂住她的腰。
“夫妻不疑。我总是与你同心的。”
冯蕴看着他的脸色,默默抱了抱他,“下次知道了。”
天气太热,不适合搂抱。
她片刻又直起身来,若有若无地笑问:“将军就这么回安渡,长公主那边,需要派人递个消息吗?”
裴獗平静地道:“无须传消息,她会知道。”
冯蕴默默思量一下。
“大王是说,长公主在我庄子里有眼线?”
裴獗点头,“你不是郡守府的冯十二娘了。蕴娘,你是我的妻子。”
以前的冯十二娘,最多被人说说闲话,现在的雍怀王妃,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何止长公主,哪个有心思的人,不想盯着她?
“长门……”裴獗迟疑一下,淡淡相问:“蕴娘想带着走向何方?”
冯蕴微怔一下。
隔了一层薄薄的夏衫,她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裴獗的心跳和呼吸,他坚硬的手臂稍稍用力,便能在她的肌肤上硌出棱角。
如此亲近的两个人。
要隐瞒什么,并不容易。
她笑开,“将军这么问,怪吓人的。”
裴獗的说法,其实和贺洽如出一辙。
贺洽委婉地提醒她,部曲发展太多太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裴獗倒没有这么说,但字里行间,也是有对她做法的不理解。
一个嫁了人的女子,有夫君保护,何必大费周折去做这些,发展私人的势力呢?
贺洽自然是不理解的。
她猜,裴獗也不会理解。
但她喜欢裴獗的说法,没有直接反对,也没有流露出警告的情绪,只是问她,要做什么……
“我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道。
双眼看着裴獗,没有躲闪,慢吞吞从脖子里拉出那个用红绳吊起来的月牙兵符,取下来交到裴獗的手上。
“就如这次,你不在,我害怕。”
以前的冯蕴,会转弯抹角能说出很多的道理,来阐述自己的观点,说服裴獗。
但这次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你不在,我害怕。
如一记重锤落在裴獗心上。
他低头看一眼月符,拿起来,重新挂在冯蕴的脖子上。
“我不在,有北雍军,怕什么?”
冯蕴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经允许了梅令部曲的存在和人员扩充。
只要他同意,她心里那道坎就算过去了。
旁人再说三道四,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多谢大王。”她将月符塞回去,还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很是欣喜的样子。
“我会保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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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的是界丘山大营。
温行溯前天过来的,刚好在营里,乍然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