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正在起锚离岸,冷不丁传来高呼。
“晋军来了。”
“裴獗带兵来了。”
人群呆怔中,只见晋军黑压压涌过来,几乎全是骑兵,宛如乌云压顶,战马嘶鸣,刀剑烁烁,浓烈的杀气如同汹涌的洪水,喊声回荡在寒夜的天际,一个转瞬间,便已将整个竹河渡口围了起来。
裴獗骑马呼啸在前,一身墨色袍服外罩玄色披风,通体黑色的白蹄踏雪,驮着他飞奔,如猎鹰巡航,衣袂猎猎。
敖七和温行溯紧随其后,挺拔的背脊,手执的环首刀,骤然将冰冷的气氛点燃……
“裴大将军这是何意?”谢丛光尚未登船,打马迎上来,寒着脸一声冷哼。
“昨日订盟,今日便要撕毁盟约不成?”
裴獗手执缰绳,看向夜月下静立的御船,冷冷道:
“请齐君出来说话。”
这是瞧不上他的意思。
谢丛光老脸挂不住,当即生恼。
“齐君新得了冯家女郎,这会儿怕是不能召见将军。”
谢丛光跟其他臣子一样,并不情愿萧呈带冯蕴回齐,不论是以哪种方式。方才得知木已成舟,正在气头上,但用来打击裴獗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
他甚至直接称呼“冯家女郎”,打裴獗的脸。
“谢将军这是要逼本将出手?”
“哼!裴大将军带兵在先,老夫迎敌在后,哪里来的道理指责老夫?”
“大将军无须与他多言。”敖七急躁得双眼赤红,脸都快要气青了,策马便冲上前来。
“齐君不交出人来,敖七请打头阵。”
谢丛光看他毫无顾虑,上来就要动武的样子,心下微微一惊。
身为将军,早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他不怕死,可他知道这场和平有多么来之不易。
如非必要,能不战当然选择不战。
“裴大将军明鉴。”说句软话不会死人,谢丛光选择了退步,“老夫不知将军要的是什么人,但将军求见陛下,还等稍候。”
裴獗略略抬眼,看着停在河畔的御船。
“劳烦通传。”
先礼后兵,他比敖七冷静和稳重。
谢丛光稍稍松口气,抱拳拱手,侧头吩咐随从几句。
随从点点头,登船而去。
“阿舅。”敖七扬着眉头,小声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分明就是不肯交人,咱们不可再给他们机会……”
裴獗:“不是给他们的机会,是给你舅母的脸面。”
敖七当即噤声。
半晌,他沉着嗓子,“还是阿舅思虑周全。”
冯家人都在这里,如果他们肯好好的把人放回来,那可以说是来“做客”的,冯蕴的脸面也好看。如果上来就大动干戈,兴兵抢人,最后被世人说长道短的还是冯蕴,什么祸水的名声都要往她身上扣。
夜下的竹河渡口,很安静。
两军将士你看我,我看你,双方对峙,互不相让。
片刻后,御船的甲板上出现了吉祥的身影。
“岸上的人,可是裴大将军?”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得到回应,吉祥的声音,又隔水传来。
“陛下今日大喜,新得佳人,还请裴大将军和温将军稍候片刻……”
温行溯看了裴獗一眼,打马走近几步,拱手道:“还请禀明陛下,就说温洄有急事求见。”
“请将军体谅。”
吉祥远远地行了一礼。
“陛下和娘子已然歇下,还待梳洗才能出来见客。”
歇下了,说来轻松,却字字如刀。
说罢,吉祥又笑着挥了挥手,只见几个宫装侍人一字排开,手上端着托盘,鱼贯下船而来。
“陛下备了喜酒,款待诸位贵客,还望贵客不要嫌弃,同饮共欢。”
温行溯脸上没什么情绪,默不作声看着侍人走近。
然后视线转过来,看向裴獗。
一阵寒风掠过,将裴獗的袍角高高掠起。
青梅酒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
他手抚辟雍剑,沉声道:“酒就不必了。见不到人,本将只能亲自上船去请。”
语气平静,却隐含刀锋。北雍军快速移动,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齐军也是严阵以待,暗中防备。
两军冲突,似乎只在转瞬……
一群齐国使臣,以冯敬尧为首,匆匆奔到御船,悲声痛呼。
“陛下三思啊!”
“请交出将军夫人,以平息事端。”
萧呈独坐食案,端盏而饮,略带薄醉。
在他身后丈余处,有月白色的垂帘帐幔,隔绝着灯火,在风中轻摆。
看不见那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