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推开义庄的大门时,两只眼睛乌溜乌溜地转着,探着半个脑袋,样子就像是偷鸡的黄鼠狼似的,加上他的脑袋又小又尖,脸色黄里还透着些黑,身板又瘦小,越发地感觉贼眉鼠眼,和贼似的。
唐安自然认得他,他是镇上有名的乡绅贾员外家的管家,平常在江平县上最有名的绸缎庄和钱庄里都能瞧见他的影子。听说贾员外的祖上就是江平县的一个农民,后来发迹了,连宅子都搬到了镇上,不过祖业是做绸缎和香料的,现在除了这些,贾家还开了不少钱庄,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唐安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来福皱着眉,捏着鼻子,左顾右盼,四处打量着义庄里的东西,一副嫌弃的样子,走起路来又大摇大摆,显得自己很有能耐。
唐安的眼睛迅速地把他从头扫到了脚,来福身上穿着的可是江平县特产的薄蚕丝织锦,漆黑的衣褂子被太阳光一朝,隐隐有一阵乌黑透亮的光泽。不然怎么说这来福是大乡绅家的管家,穿的可都比一般人要好。唐安深知不可得罪这样的人,不过他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薄蚕丝可是贡品,如今却穿在一个乡绅管家身上,似有不妥。
“你就是唐安吧。”来福撇了一眼唐安,不屑地说道。
“正是正是。”唐安点点头,陪着笑脸。
“你师父呢?”来福就扫了他一眼,就伸着脖子
往向大堂后面的偏门。
“师父正休息呢,您有什么吩咐,和我说也一样的。”
“就你?一个毛头小子?”来福的语气十分轻蔑,上下扫视着唐安。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师父年事已高,这两年红白两事,风水阴宅,丧病服礼都是我一手包办的。”唐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
来福眼睛一亮,却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似乎想要讨价还价道,“瞧你也就才十五六,这么多事儿,都能办?”
“只要您开口,都能给你办的顺顺当当,风风光光!”唐安昂首挺胸保证道。
来福略一思索,便开口道,“那成。贾员外府上你知道吧,昨儿个夜里贾老太爷仙游了,这会儿贾老爷命我来找人好好办这身后事。棺材是一早就定好的,阴宅也早就选好了,不过这贾老爷是个出了名的孝子,得停满七日出殡。这出殡里的事宜还得找人好好办。”
“那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贾老太爷这一路想怎么个走法?”唐安问道。
“这还有什么讲究吗?”听唐安这么一说,来福确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忍不住问道。
“俗话说,龙有天道,凤有地道;富贵氏族,皆有官道;平头百姓,大道小道。这人生前什么命,死后还得有自己该走的道。若是犯了别人的道,死后不得安宁,拖累子孙;可若是走低了道,自然是走的磕磕绊绊不够舒坦。所以这出殡怎么走,
走什么道,都影响着下一代的风水福祉,里头讲究大的去了。”唐安信手拈来,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瞟着来福,瞧他的反应。
一听唐安的这话,来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发觉这里头竟然大有讲究,眼珠一转,立马是换了一张脸,竟舔着一副笑开口道,“这走道上的事儿咱们这些粗人自然是比不上小唐师傅的,还请小唐师傅指点一二,我也好回去和老爷复命啊。”
“大管家听我细细道来。”唐安见来福已然上钩,不缓不慢地继续道,“这贾老太爷祖上是桑农,养蚕三代,做起了绸缎生意这才发迹,乃至今日贾府风光,都脱离不了一个‘木’字。所以这贾老太爷出殡之路上,必然要树木众多,衬得上这一‘木’字。”
来福若有思索地点点头,觉得唐安说的很是在理。
“再者,到了贾老太爷这一代,祖宗基业牢固,家族产业已经经手胭脂水粉、钱庄,就连漕运也沾得上几分,这便是一个‘水’字。所以除了树木,还得要傍水。”唐安微微低下头,凑近了来福身边说道。
“那依照小唐师傅的意思,这路?”来福皱眉,忍不住问道。
“我虽然不知贾老太爷的阴宅选在了何处,但据我推算,所谓落叶归根,这贾老太爷的阴宅应该于江平县十里坡那一带。而从镇上往十里坡就有这么一条树林密集,且有河流经过的道儿……”唐安说道这儿,故意停
顿了下来。
“乍雨道!”来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
“就是乍雨道!”唐安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刚才是老奴冒犯了。”来福赔着笑脸,向着唐安作揖。
“哪里哪里,大管家客气了。”唐安一伸手,正好抬住了来福的双手,没让他真鞠下身子,“我们这下九流里谋生的本事,总归是知道这么些的。”
“哪里哪里,一行有一行的绝技,今儿个是老奴领教了。”来福谦虚地说道,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布织成的袋子,递到了唐安的手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