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午思诧然地道:“既是查案,总得抛开了人的身份地位、只关注案件本身才对。”
方峦进自觉失言,讪讪道:“既然是先皇后的侄儿,必然不可能损毁他姑母喜爱的藏书阁。”
这点午思倒是没想到,斟酌着说:“查案之人不可偏颇,一切都要按照证据来行事。”又迎上他望过来,显然是想要一个证据。
黑夜中,小太监仰头看过来的双眸澄澈湛然,映着远处火光愈显清亮。
方峦进被他盯得莫名有些心虚,好似自己身为大理寺官员真的在违背良心包庇似的。他掩唇咳了声,磨着后牙槽一字一句道:“他是傅家子孙!绝对和此案无关!苹嫔娘娘是他堂姑姑,他再怎样也不至于谋害自家堂姑吧?”
午思目光微闪,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傅青霖今儿晚上去摘星阁时候的模样和衣着。男人高大挺拔,一身藏青修竹云纹直裰称得他愈发气质卓然。午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是没有继续追问:“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回到太监所的时候已经大半夜。推门而入反手将门从内锁上,屋内黑黢黢的没有点灯,封淮的卧房房门紧闭显然歇下了。午思知道因为她的事情这位老人着实操劳许多,她不想惊扰到他的歇息,蹑手蹑脚去净房洗漱完毕回到自己屋中。
今天连续牵扯到伤口,内里火辣辣的疼。好在之前昏迷的时候休养不错,伤口痊愈只留了些疤痕。涂抹药膏后重新绑好束胸,换了身干净衣裳把短剑带好,午思和衣躺下。临睡前她瞟了眼乌木腰牌,思量后将它塞入腰畔方才安稳闭目。
待到她睡下且呼吸绵长后,封淮方才起身,轻手轻脚给她掖好被角,查看四周没甚异常方才回屋。
翌日。
皇上一大早听闻了藏书阁的事情后便十分震怒。藏书阁乃是太祖皇帝所建,里面收藏珍贵书籍万余册。现下虽主要烧了第一层,但其余几层也有很多书册没能幸免于难。且为了救火,那么多水泼进了楼里,又是许多古册遭殃。
恰逢早朝之日,德熙帝在朝臣面前大发雷霆,群臣讷讷不敢言。后来还是龚相好言宽慰了一番,皇上的怒火方才稍微平息,朝后命人通知大理寺左少卿,定要彻查此事。
午思昨日实在太过疲累,竟是没被太监所清晨的声音所吵醒。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比起共同做事的小太监们天不亮就要到御膳房伺候着,她这已经又多睡了一个多时辰。午思来不及和封淮多讲,赶忙快速收拾齐整后推门出去,却见方峦进和梁玉正等在院子中,凑到一起坐在石墩上不知在说什么。
小太监面容清秀窄肩细腰,迈步而出的时候腰下垂着的乌木腰牌一晃一晃的。方峦进歪头看他一瞬,忽地起身,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哟,我还想是哪家的公子好大的架势,需要我个大理寺官员久等呢。原来是午公子,失敬失敬。”
梁玉向来知道方大人没个正形,特别是对着太子殿下时尤其如此,东宫众人都是习以为常的。但看方峦进此刻说这番话,他忽地心头一跳,生怕方大人这般样子吓到了小太监,又唯恐这些话触到了小午子的伤心处,毕竟男人变太监后都有十分难堪的一些禁忌,“公子”二字实在戳人痛处。他赶忙跑来相迎打算说几句话遮掩过去。
谁知瘦瘦弱弱小太监的应对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午思一个没防备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猛地驻足双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做出老神在在的模样,扬着下巴哼道:“我看那边有人晒着太阳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依然得等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方少爷,久违久违。”说着也揖了一礼后笑盈盈望回去。
两道不屑的目光彼此对上,方峦进呲牙,午思咧嘴,两人相视着哈哈大笑。
梁玉静默片刻,便也跟着开心起来。不愧是殿下看重的,这二位果然都很有趣。
不过笑过之后还要面对现实。方峦进苦哈哈地说:“那走水真真害苦了我,不只是要查的记录没了,就连这桩案子也落在了我的头上。”
时间颇晚了。他看午思十分愧疚,宽慰道:“我也才刚起没多久。太子殿下发了话让你我二人多歇歇,他们就都没叫你我提早起床。”见封淮随后朝这儿过来,他简短和封公公打了招呼,又快速把今儿皇上下的旨意大致说给小午子听。
藏书阁那边还没清理好。二人正商议着等会儿先去查冰窖一事,便听不远处有人高声道:“方大人原来在这儿,可是让咱家好找。”
吕顺山边说边带了三四个人朝着这儿行来。院中有几个正在收拾庭院的小太监忙向他问安,他理也不理,径直走向方峦进:“贵妃娘娘听闻今日宫里又出了大事,特命奴才叫了二位过去说话。”眼睛瞥向小午子。
方峦进记得昨天查验苹嫔尸体前看到明贵妃的时候,明贵妃还对案子一事颇为宽容,便道:“皇上刚给了本官一个新案子,事关藏书阁不得不慎重。两桩加一起时间不太够用,还望公公通融,帮我和娘娘说一声,待到我查案后晚些再去拜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