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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1 / 2)

天子赐诏,何等大恩,多少贵女求之不得,这薛氏女竟不愿受。皇帝感了兴趣,竟微微躬身,同这小女郎对答道:“朕亲自降恩于你,何以你却不愿领受?”

“臣女欣喜若狂,但天恩浩荡,非臣女微薄之身可受。”薛明琬再拜道,她察觉到室内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最令她不适的一道在她身侧,可她知晓她现下绝不能露出怯色,更不能说错一字半句,“家父官不过四品,序不过旁末,若臣女一跃为公主伴读,则致尊卑失序,长幼混淆,是以臣女万不敢受。”

“有功与否,不因尊卑长幼。你乃有功之人,朕亲赐恩典,何人不服?”

“君君臣臣,方示尊卑;父父子子,方示长幼。如臣女以相救之功得蒙恩典,焉知来日会否有有心之人借此兴风作浪,图谋富贵?”

“宫中自有规章法度,何人”

“以秦法之严明,亦有犯禁之暴徒,臣女微身,不足为惜,若因此牵及贵人,才是罪不可赦。”薛明琬俯身,口气却恳求可怜许多,“公主为陛下钟爱,臣女亦为父母钟爱,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臣女不敢受此大恩,只愿承欢父母膝下,以尽孝道。”她再拜道,“请陛下成全。”

她以头抢地,心中虽有一丝不安,更多的却还是笃定,良久,她听到皇帝静静开口,似有赞许之意:“年岁虽小,却进退有度,言之有物,果真是大家之女。你既有孝心,便晋你母亲为正三品昌平郡夫人,往后好生尽孝道。”他又瞥了眼皇后,口气甚是冷淡,“皇后好生自省罢。”

虞氏赶紧谢恩,而一侧的德阳公主听皇帝似有怪罪皇后的意思,顿感不满,再念及昔日与宁国公主的恩怨,不禁出言辩驳道:“花是在宁国公主府发现的,父皇既未问审宁国皇姐,如何便以为是母后的过错?”

宁国公主和南阳侯世子现下可在青庐中呢!薛明琬心一惊,而皇后极快堵住德阳公主的口,显然是制止女儿的口不择言:“德阳!”见皇帝已露不豫之色,她连忙起身请罪道,“今日之事,盖因妾失察之故,回宫之后,妾必于未央宫中自查自省,以明得失。”

“善。”皇帝淡淡道,而后大手一挥,抱着安定公主径自离去,路过薛明琬身边时,安定公主悄悄低下头,眼睛清澈明丽:“你不进宫找我玩,我也会来找你玩的。”

薛明琬只苦笑。

公主伴读确实是极大的恩典,不说能因此得贵人青眼的机会,单是这一身份本身就足以令京中豪贵趋之若骜,来日不愁说亲,安定公主又是极天真好亲近的人,薛明琬明白她若是入宫,一定能得公主的喜爱,姐姐前世便是成了公主的至交好友,以至于后来,嫁入天家,但没有与之相衬的援引,便如借了东风的浮萍,一朝风止,便只能零落成泥。

两党之争,已如水火,在那场滔天风浪面前,何人不是浮萍?除了......她下意识看了眼秦赫,发觉他的目光似乎要移向他,又急忙侧开目光,只是这一动作并没有瞒过李登的眼睛,薛明琬走后,他用手肘碰了碰秦赫,促狭道:“殿下,那小娘子先前偷看你。”

母女三人奉命赴宴,却久久不归,薛兆琯在府中早已坐立不安,早早侯在府外,见妻女平安归来,妻子又得晋为三品郡夫人,当即喜不自胜,忙问是何缘故。“是琬琬的缘故。”虞氏虽疲累,仍在夫君面前温婉笑道,“从前夫君让琬琬随兄长读史明鉴,果真英明。”

“吾女乃女中孔明,岂可如寻常女子待?”薛兆琯颇为自豪,欲亲自将幼女抱回房中,薛明琬却只低着头,没有回应父亲的怀抱,薛兆琯只当她是累狠了,让侍女送两个女儿回房,自己则携了虞氏喁喁私语。次日清晨,薛兆琯显然已从虞氏口中知晓了昨日经过,望向薛明琬的目光虽仍慈爱,亦有严厉:“深宫凶险,固然不敢轻易涉足,但公然拒旨,虽蒙天子不罪,亦不可再如此大胆。”

“两害相取其轻。”薛明琬静静道,薛兆琯锁眉,忽觉幼女自病过一场再不复从前娇憨,不知是否是因在公主府吓过一场的缘故,“天家富贵,非我家门户企及,昨日之事,系宫闱相争,女儿实在畏惧。”

“你既有拒旨的胆量,深宫于你未必凶险。”薛兆琯感叹,“若能有位高权重者庇护一二,你来日之路亦不必忧虑......”

薛明琬听他言语间隐有期待之意,心一沉,又拉住薛兆琯的手,做出天真模样:“薛氏、虞氏俱有家声,爹娘又如此恩爱,女儿不忧虑来日。”

“小女儿见识。”薛兆琯啼笑,想着他这幼女固然聪明,又素喜读史,到底不过一稚龄幼童,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韩城薛氏哪怕是主支嫡系,也不过是能在年节中朝拜,都不一定能得皇帝问候几句,偏生薛明琬竟然能同天子对答,同族的闺阁少女个个都崇拜得紧,只等有赏花会时缠着她说说那日的见识。

有什么可说的?说的越多,越多人听,便越有可能传成旁的话,因此只做出一副木讷的样子,道是回府后只觉惶恐,睡了一觉便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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