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二十九年春,帝以剿寇故,西行,过西域十六国,皆奉帝为宗主,称圣王可汗,三十年冬,帝自西秦归,携国书并数乘奇物呈于上,太宗大悦之,诏帝归长安,许监国任。
《后秦书·世宗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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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秦赫要回来,李登早早便备好了珍肴美酒,乍见他所率部曲自云沉处来,隔了数十里便策马而去,距秦赫马蹄前数寸时才勒马:“殿下,可曾想我?”
“便是从前想过,你这么一打岔,也不会再想了。”秦赫闲闲道,李登大笑,马鞭骤然扬起地上尘土,“无怪你如何想,且先同我相较谁先回城罢。诸位,先借你们殿下一用,本将军想他太甚,实在一刻也耽搁不下去!”
他们抛下大军疾驰而去,一路你追我赶,然李登仍较秦赫早归数息。“本以为你这两年骑射必然更见精进,怎么反而退后了?”李登勒马,面上俱是得意促狭之色,秦赫横他一眼,下马道,“我急于回来,每日至多能歇两个时辰,怎么比得过你终日养精蓄锐?”
“那便回长安再比。”李登笑道,二人复入帐梳洗,换了衣裳后,李登细细打量秦赫面庞,目光亦沉下,良久才郁郁道,“这两年,辛苦了。”
他肤色黑了许多,脸颊也不似从前若冠玉曜质,便是换了衣服,也因未曾刮过胡茬,露出几分风尘仆仆。秦赫见他案上有水,也不管那杯盏旁人是否碰过,信手拿起喝了:“确实辛苦,好在临行前所求皆已实现,往后,不必惧陆氏了。”
他抬手时露出一截虬结的手腕,指间的茧也比从前深重许多,显然是这两年常引弓拼杀的缘故。若从前他着华服高冠时,还似轻裘缓带的五陵少年,如今却浑然一脱昔年轻狂之气,似玉刀开刃,容貌光彩仍不可忽视,却更慑于那锋芒逼人处。他饮过那水,仍向李登摊开手:“这么急着要我回来,可备了酒?我三日前知要回来了,便想着定要好生放纵一番,不枉我这两年辛苦。”
“早为你备好了。”李登道,帐外通传称随景王西行之部亦到了帐外,李登挑眉,吩咐道,“不论官职身份,今日军中珍馐俱可任意取用,若嫌没有助兴的,让殿下亲自给兄弟们弹箜篌。”
秦赫少年时便擅乐理,箜篌技艺尤其出众,可称大家,军中之人纵不懂音律,但见秦赫信手拨弦,衣袂迎风翻飞,若仙人临风,如此风姿,纵不知他所弹曲意,也情不自禁为之折服。一曲奏毕,李登率先喝彩道:“本以为你这两年耽于军旅,箜篌应当生疏了,不料技艺更甚从前,可称芙蓉泣露。”
“怎可能荒废?”秦赫嗤笑,李登尚不解,薛时祁已道,“李将军不知道,殿下每过一国,皆要以箜篌示好,若不是殿下带了一把箜篌去,只怕折服西秦人还不会这么顺利呢。”
李登先前本笑着,听薛时祁这样说反而眉头稍拧,秦赫起身,浅笑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七郎看到的是皮相,阿登想知骨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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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仍喧嚣欢闹,李登坐在床头,听秦赫将这两年的事迹一一说来,完后长叹道:“从前听你说那西秦古国,只以为是神仙画境,遍地珍奇,不知愁苦,不料他们的皇帝一样要困于臣下争斗中。”
“他处境比我们还难些,儒生说破了天,也只能斥皇帝一句‘失德’,他们的牧首却真敢凌驾于皇帝之上,况且西秦诸侯林立,皇帝势弱,又无子嗣,倒有些像李唐后期了。”秦赫道,他斜倚于榻上,似醉玉颓山,眸光却是精光毕现,“我探清他们朝局后,先联络了他们兵力最强、封地最富的公爵,那个地方叫安条克,主事之人竟是一个女子,她想要她的儿子做新的皇帝,却苦无攀援之机,那地又正处贸易要冲,不可不争,我便想要插手这件事。”
“你真成功了?”
“当然,他们信我并无私心,方才愿意在我牵线下商谈,而后其他诸侯虽有不满,但我以武威之,他们不敢多言,只能立誓接受这个结果,可谓兵不血刃------这个时候教会还是好用的。”他扯过李登的衣带,双目澄然,“猜猜他们怎么谢我?”
“如何谢?”
“除了带回来的这些显示诚意的好东西外,还将一块贸易要冲以他们的法律封赏给我,将来秦人商旅可在此落脚,那个女公爵的丈夫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在我争储的这几年,他会先整顿沿途的佣兵,待我登基之后,扫清鞑靼,两秦商团来往不息,再不必走江南海路。”秦赫语调上扬,神情亦有几分眉飞色舞的光彩,“安条克公爵得到了皇位,西秦皇帝得到了军队,我得到了商路,但落在七郎他们眼里,就是我靠一曲箜篌取悦了喜爱音律的女公爵,又靠上国风度折服了西秦诸侯,最后他们在我的感召下握手言和,成为一段佳话。”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时候才有了些少年的轻狂意气,“他们给我编了许多歌,有机会教你也听一听。”
“也亏你生了这副皮相,不然一见你这尊容,歌写得再好听,也是没有人会信的。”李登道,秦赫并不否认,稍舒展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