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石匠在村子口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走回了阿婆家里,刚一走进院子,恰好看见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陆煊。 他急急忙忙的上前去将陆煊搀扶起来,关切地问道:“真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陆煊呼吸急促,他推开杨石匠扶着的手,浑浑噩噩地朝屋里走去:“阿婆今天封窑了,晚上不用做她的饭了。” “那真人想要吃点什么,我去做。”杨石头在陆煊身后说道。 “我不饿,你们做自己的就好了。”说着,陆煊停顿了下:“三娃呢?他没去找你吗?” 听到陆煊提起杨三娃,杨石匠的神情一僵,眼神往下低垂,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主家要找哭丧的,看三娃合适,所以这几天就留他吃住了。” 看来杨石匠还是在做罗家的活计。 自古以来都是财帛动人心,陆煊微微的叹了口气,不愿意多管这件事情,回房休息去了。 在床上躺了许久,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坟头的邪祟虽然没有正面向他出手,可对方身上夹杂着的痛苦的情绪,却在不经意间侵染了他的神智。 这种手段比起里世界的那群怪物还要恐怖许多。 见妹妹安静的他躺在自己身边,陆煊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他来到院子里,杨石匠简单的做了些吃食,端入了大堂。 在大堂内吃着饭,杨石匠开口道:“真人,三娃也在城里落了脚,这几天有消息了,我再回来通知你吧。” 杨石匠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包铜钱,放在桌子上,继续道:“这些日子叨扰真人了,这些权且当做我们父子俩的一点心意。” “不过是顺路罢了,大可不必如此。”陆煊将铜钱推回了杨石匠的面前,又见他嘴唇有些发白,不由问道:“你身体不适?” 杨石匠一听,像是回过神来,眼神飘忽的解释道:“这天帮主家干活,常喝凉水,这一冷一热,倒是把身子给搞坏了。” “麻黄、桂枝、金银花这些东西对你有益处,城里卖的也不是很贵,你买来泡水喝,很快就会好的,也免得叫三娃子担心。”陆煊端起桌子上的小米粥,淡淡的说到。 杨石匠悄然望了眼喝粥的陆煊,眼角似乎泛着泪花,嘴唇微微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开口。 而陆煊喝粥在见识过易子而食的夫妻后,就不会再碗里留下米粒,正巧被瓷碗遮挡住了视线。 没有看见杨石匠这一异样的神情。 吃完饭,杨石匠又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三步化作两步就往胪城走去了。 待杨石匠走了以后,陆煊又在屋里待了几天,可是迟迟没有见杨石匠从胪城带回消息。 他坐在院墙上,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恍然发觉,在这酷暑的天气是要下雨了。 看着陆昭昭送给他的平安福,陆煊的内心已经被思念与担忧并存的感情所填满。 “爹爹娘娘把欢喜~儿郎哭哭戚~四月初来好日子!家家户户吃宴席~含辛茹苦二郎嘞,背着阿娘上深山。” 村子口又响起了老人苍老的歌唱声,陆煊望了过去,能看见一名中年男人将没有自理能力的老爹放在背篼里,往山上背去。 比起阿婆来,这老头子的情绪并没有那么平静,一边唱一边往背篼外面翻,几次狼狈的摔倒在地,但都被他儿子又重新请了回去。 家里人不愿意寄死窑,是会被村里人笑话的。 望着父子俩走远的身影,陆煊望着乌黑的天空,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有雨珠掉落在他的面庞上,接着就滑落了下来,到后面他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先去胪城看看石匠的寻人启事贴得怎么样,要是没问题,自己就去大晋等他们吧。” 陆煊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起身往胪城的方向走去。 哪怕是天空乌云密布,在胪城的城外仍然有不少的百姓在逃离胪城,他们或是在逃往其它地方,想去亲戚家避难,或是不知道前路如何,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想要活下去。 在百姓们嘈杂的声音中,陆煊听到了一阵唢呐的声响。 停住脚步,只见一群吹着唢呐,敲敲打打的人领着一群穿着朴素白衣的人从胪城走了出来,两边站在的婢女,将手中的纸钱往空中一抛,席卷而来的阴风随即将其吹飞,众人簇拥着的是中间的玄木棺材,师太陈红袖同样是在人群中。 罗家怎么会选择今天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