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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2 / 2)

又幽闭,哪怕多了一盏烛灯照亮,也只是满目昏黄的颜色。这些颜色落在生长苔藓与铁锈的墙壁上,映照出上面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和坑洼里面所藏身着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

任云生掀了掀眼皮。

他身上虽然疼痛,却并非全然没有意识。哪怕在昏昏沉沉的冷热交替之中,他也还是一眼认出那个身形圆润的中年男人。

甚至不需要看到他的脸,只是体型,便能够让他回想起来——

泾州云家的家主,云如章!

那个从年幼时便将他关在地下水牢之中,用铁链锁着他,一次又一次给他灌下各种浓稠又奇诡的汤药,甚至在他身上种下虫子的那个——

只该被千刀万剐,剁成宰渣,喂给猪狗的——

云如章!

任云生的动作剧烈起来,想要出言辱骂,却骤然发现自己的声带仿佛失效了似的,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凶戾而嘶哑的低吼。他的动作带动身上的锁链发出啷当声响,将被蒙着眼睛的小男孩吓了一跳。

“什,什么声音?”小男孩结结巴巴地,慌乱回身寻找能够让自己安定的庇护。

云如章便站在他的身后。身形圆润的中年男子握住小男孩的手,将掌心的暖意传递给他,温声安抚道:“没什么,只是一只不安静的小兽罢了。阿照不必害怕,爹爹就站在你的身后,爹爹会保护你的。”

“好......”小男孩有些迟疑,但很快对父亲的信任打消了他心中迟疑,“有阿爹在,我不怕!”

“纪先生,请开始吧。”云如章对着带面具的黑袍人行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袍人微微颔首,将手中烛灯放在旁侧生满铁锈的灯架之上。他的骨节修长,在灯盏照耀下竟泛着一种莹莹的白色,如玉如翡。动作间一根银色长针出现在他的手中,三两下便以针为笔,在半空中绘制出一道银白色的符文图案。

黑袍人将银针轻轻一提,符文收入针尖,不顾面前少年剧烈的挣扎和吼叫声,一针扎进他的右手手腕。

任云生的手原本因愤怒紧紧攥着,却随着这枚银针的刺入,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力量。

少年手指无力地垂着,皮肤上显现出拇指大小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似的,顺着手背,一路向上,一直蠕动到他的脖颈处。

任云生感受到一阵肿胀的痛感,和熟悉的反胃感。

他被钳制在墙壁上的手指抽搐了两下,猛然垂下头,剧烈干呕起来。

他自幼便被云如章圈禁起来尝试以各种方法,药物,所以几乎是这枚银针一刺入他的手腕,他便明白了这针的意图——

云如章曾在他的体内种下一只虫,那只虫以他的身体做巢,以他的血肉为食,早已与他融为一体,无法剥离。

而这一根银针的目的,竟是想要将那只虫逼出来!

人以脖颈处的肌肤最为薄弱,所以只有将那只虫逼到脖颈处,才能够最快,最精准无误地将它取出来!

自泾州云家逃离之后,任云生一直被这只虫所折磨着。它每隔半个月的时间便需要吞食他的血肉,这种被生啖其肉的疼痛便每隔半个月循环一次。所以那时的他,费尽了心力,想要找出一个能够终结这种痛苦的办法。

杀死那只虫,或者把它逼出身体。

可所有看过这只虫的人都只是摇头,目含怜悯地告诉他,这只虫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他们同生共死,若贸然剥离,之后两败俱伤。

甚至到了最后,任云生自己,都已经接受了那只虫的存在。

它是他的一部分。

可重来一世,云如章竟然要主动请人将他体内的那只虫剥离?

他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这个阴狠,卑鄙的小人,他不会有无端的仁慈,他所有的行为都必定有所图谋。

任云生左手紧紧地攥着。

他早便发现柳元初留在他身上的那道神识,也清楚的知道在没有得到楚湘然当年死去的真相之前,柳元初不会轻易放弃他。

少年捏着那一缕神识,感受着掌心微薄的暖意。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突然间便用力将其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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