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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1 / 2)

殷红的血顺着银针流下,兰烽动作利落,人也很安静。他端正地背对着福嘉,取自己心头血,引出蛊虫,就像是什么很自然的事情。

福嘉被绑得严严实实,嘴里也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满脸的眼泪鼻涕。

兰烽处理好伤口,又整理好衣襟,才端起小碗走来。

虽然神色如常,福嘉还是看出他唇色明显发白,整个人从未见过的虚弱。

她一眨眼,大颗泪珠滚落在脏兮兮脸颊上。

兰烽扯掉她嘴里的东西和身上的束缚,用拇指为她抹掉眼泪:“喝吧,我不会死的。”

福嘉垂眸看了一眼小碗,果然看见血中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在温热的血液中蠕动。

她感到一阵恶心,咬咬牙,就着兰烽的手喝了下去。

本该满是腥味的血,因为蛊虫作祟,她喝下去只觉得通体舒畅。

她喝得急,兰烽看着她眼眸血红,唇角沾了他的血珠,有一滴甚至落在雪白的锁骨上,就像一颗落下记号的朱砂小痣。

他突然动了动喉结,难堪地别过脸。

白禾和穗穗进来时,福嘉因为身体煎熬,蛊虫相合而死,骤然放松下来,正躺在兰烽的膝盖上睡着了。

兰烽招手让她们进来,穗穗偷偷扫了一眼两人不甚齐整的衣襟,和皱巴巴的床单,一时没敢抬头。

福嘉睡得浅,听见动静很快就醒了,她没有起身,有些疲惫地看着婢女,过了半晌道:“穗穗,你快些去叫几个医侍来,驸马受了伤。”

穗穗一走,白禾立刻跪在地上,声音激动难抑:“恭喜殿下,田娘子的事儿成了。”

福嘉被兰烽扶着慢慢坐起来:“大皇子呢,阿耶怎么处置他的?”

白禾眼神顿时闪躲起来,福嘉见她的神情,心里凉了大半:“你说,他做什么我都能接受。”

白禾道:“群臣游舟至下游,正是大殿下与几个人弥药巫师所谓施法处,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祭器,无需辩驳。陛下当场就让宗正寺将大殿下幽禁,暂时的说法是……终生不得回宫。”

福嘉气得冷笑一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幽禁终身,这事就完了?我就不该指望阿耶能大义灭亲,往后还是得自己动手。”

白禾看了兰烽一眼,顾忌的提醒:“殿下……”

兰烽神色如常,淡淡问道:“和曹后有关吗?”

白禾更加吞吞吐吐:“是曹皇后以死求情,最后被陛下罚了斋戒三年。”

福嘉心中百感交集,她先是苦笑,而后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嗓子都咳哑了,也没停下来。兰烽心疼地去拍她的背,又用凉茶给她润口。

白禾站在一旁,反倒无事可做了。

温热的茶水咽下,福嘉终于止住咳嗽,白禾关切地看着她。

福嘉苦笑道:“你也可以回去告诉阿耶,我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大哥将我当做玩物,差点酿成大错,阿耶可以冷眼旁观儿女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我就算是为了墨砚,也不可能留下祸根。”

白禾脸色一白,跪下来哭道:“殿下在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福嘉望着她,柔声道:“白禾,你不是舅舅养的孤女,是阿耶留在我身边的人。我说得对不对?”

白禾惊惶万分,看了一眼兰烽,见他也神色犹疑,显然对福嘉知晓这件事也不知情。

福嘉捏着白瓷茶盏,冷静了片刻,垂眸道:“我说的不对吗,白禾你是阿耶的人,所以我这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都知道,却没插手。

白禾眼眶红了,的确如她所言。从大皇子谋划萧易与福嘉春风一度,李亨就事事知情,但他既不帮大皇子,也不护着福嘉,完全作壁上观。

若不是大皇子自己的安排出了纰漏,导致所有后果都是兰烽在承担,福嘉现在安危还很难说。

可是说他作壁上观,又似乎对大皇子更怜悯一些。

福嘉看着强自忍泪的白禾,终究还是不忍心责怪:“你出去吧,也不是你的错。叫随行的医侍来,”

白禾退了出去,几个医侍很快来了,福嘉看着兰烽面色苍白地任凭他们摆弄,无端鼻子一酸,转脸去了屏风外。

蛊虫带来的郁燥在消失,热度散去,她慢慢感觉到冷意。窗棂间的风湿漉漉吹进来,她咬紧贝齿,身子轻颤。

看着屏风内的人影,福嘉回想起情急时同白禾说的话,说的时候将兰烽当做自己人,没有避讳。回忆起来,她对曹后和大皇子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太过凶相毕露了。

兰烽自当如他父亲,嫉恶如仇,性子刚毅。他并不知道前世福嘉与他们之间的血仇,她也无法将这些和盘托出。

她方才一番话,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戾气太重。

医侍们处理好伤口,年岁最长的出来报福嘉道:“殿下可安心,驸马底子好,将养几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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