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侯年过七旬,精神矍铄地坐在正中。满屋子喜气,儿孙满堂,活到这个岁数,难有什么事再能叫他烦心的。
十八从后头猫着身子进来,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赵璟的位子。
别家大人身旁都有丫鬟侯着,赵璟不喜欢被人伺候,一个人端着酒杯给自己倒酒,见十八来了,才将酒壶递给她。
“怎么这么迟?”赵璟不悦地问。
十八低着腰凑过去在赵璟耳边小声道:“永昌侯府的世子在那里闹事,所以迟了。”
细细的风吹在耳侧,带着煽人的湿意,十八不紧不慢地说着,和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每一次字,赵璟都听的分外清楚。
他定了定心神,不自在地隔开些距离:“发生了何事?”
十八刚要张嘴,赵璟不耐烦地指着身后的花几:“坐下说。”
十八左右观察,也有别家随侍坐在主子后头的,这才听话坐了下去。
“永昌侯府的世子亲自到门房登记,管家只能紧着他先,可是宗正家的家仆就不干了,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上去顶撞,推搡之间将寿礼撞到了地上。”
十八努力绘声绘色讲清楚,赵璟听在耳朵里,反倒显得木楞,他眉眼弯弯,指节在桌上轻轻敲打了两下:“然后呢?”
“然后世子大怒,找人把那家仆押了出去,门外好一阵骚乱。”十八抬高了些声音。她不明白为什么王爷非得离她那么远呢?
他们不是在说悄悄话吗?她声音越来越大了,还能叫悄悄话吗?
十八一五一十地说完了,赵璟的眉头不解。
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宗正是薛邈门下,但凡是跟薛邈沾上关系的,他不敢不放在心上。
思索间,赵璟瞧了一眼十八。
小奸细越来越不会装了,漏泄露的明明白白。她头一次进京,怎么认得出永昌侯府的世子?
席开。
赵璟不得不举起酒杯装装样子。
他装样子,别人自然也在装样子。
装装样子同他闲谈,推杯换盏,他嘴角弯着没落下来过,笑不达眼底,脸上带着一层面具,不论是谁过来也不将这面具拿下。
一轮敬酒过后开到二轮,执壶换新。十八百无聊赖地坐着,眼睛一点不敢乱看,不是盯着地下,就是盯着案上。
下人将酒壶送上的时候,她抬眼一瞧,瞥见那下人的长相,倏地愣住了,下一秒猛然低头,神色慌张。
眨眼睛,十八的额头上沁出汗珠,魂不附体,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赵璟在看她
齐乐候大寿,儿孙一堂,左右手边分别是长公主与盛若臻平起平坐,盛翁主坐在后头,接着是孙子辈的两位少爷,女眷除了长公主和前翁主,其余人都待在偏厅。
大少爷是盛若臻和长公主所出,借着长公主的地位,任鸿胪寺大行人,和右相薛邈来往密切,而小少爷是卫尉寺少卿,从四品,生母是盛若臻的侧房韩氏,地位和待遇都是比不上前一个的。
花园里的事传到前厅,右丞相的大公子在齐乐候府就敢给侯府的小少爷无礼,最要紧的是,大少爷还偏偏受到盛情邀却,这是坐实了齐乐候的两个孙儿不和。
薛嵩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也知道长公主在小筑怪责的事情,主动赔了个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薛嵩又是晚辈,长公主自然不好说什么,于是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那厢众人笑谈间,十八一直紧盯着赵璟案上的酒。
喉结滚动,她眼眶发热,悄悄要伸手去拿,耳边忽而传来阴恻恻的一声:“你要本王自己倒酒吗?”
十八指尖微颤,口水咽下,伸手过去拿起执壶,白瓷罐子冰冰凉凉,十八站起身的时候,喝的半高的大人无意间恰好向她的后背一推,执壶一个不慎掉落在地上。
十八:“属下知罪!”
她低头道。
赵璟望着她,隔了好一会儿:“再去拿一壶。”
“是!”十八应道,走到外头小口送气,然后才找下人又拿了一壶新酒回去。
赵璟:“倒上。”
十八执酒壶倒了一杯,赵璟“嗯”了一声,十八倒完酒,退到一旁歇息,她低着头,像在想什么。十八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她每每纠结的时候,那双褐色的瞳仁总是拉的很远,没有神采。
忽而,酒席上传来杂乱的惊呼,十八才被拉回了思绪。
大司农面色紫青,捂着肚子疼得前仰后合,不停地咳嗽,吐出些喝的酒水来,直到咳出了一口乌血。
“啊——”
厅中乱作一团,众大人酒过三巡,正是兴头上,看到如此场景各个酒醒了大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郎中!”长公主站出来主持大局。
大司农被抬了下去,郎中派人来报大司农乃是中了毒,越喝酒毒淬的越深。众人面色皆惶,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