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十八歪歪扭扭地到后院吃饭。
十大板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王府的板子实打实的厚重。
他们影卫不能走大路,从花房到后院需得绕王府北外边一圈。
往常十八走的飞快,后厨的人也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新来的影卫姑娘,少数几个见过的,说是个矮矮瘦瘦,内向话不多的小姑娘,旁人自然也没多少探究的兴趣了。
所以,这还是阿谷第一次看见十八。
和张大叔说得不一样,阿谷觉得十八长得好看,她就没有十八那么高的鼻梁,也没有她那么好看的眼睛,十八的睫毛也很长。阿谷没有念过书,让她想,她只能想到飞燕子,春天屋檐底下飞扑的燕子,等到春天的余韵过去,那抹黑色会轻飘飘地飞入晴空。
十八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低着头,端上饭碗坐在角落里,快速扒了几口饭就走了,饭量还不足其他影卫的一半。
正午捧着竹篮路过庭院,阿谷又看到了十八,十八缩在池畔的凉亭边上,占了一小片空地,正在晒荞麦,她的神情极为认真,尽管认真动作却很笨拙,似乎没怎么做过活计。
对于十八,阿谷是很羡慕的。
她从平安哥那里听说了,十八姑娘一个人从陇西跟着王府的车队跟到兖州。
阿谷自幼家道中落,被卖去詹府当丫鬟,当了几年丫鬟詹府又倒了,她活到现在,一路漂泊,身不由己,身为奴籍,又是女儿家,能有什么选择呢?
可是十八就不一样,她真有胆量。
阿谷从小到大没出过京中,不晓得陇西到兖州有多远,那但看平安讲故事时的神采飞扬,能让男人都佩服的女子,定是了不起的。
“你在晒荞麦吗?”阿谷主动凑过去同地上的人说。
十八抬起头,半边身子也抬起来,满手黑乌乌的。
阿谷瞧她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十八身上什么疏远冷漠的感觉都没了。
“荞麦不能放在阳光下曝晒的。”她胆子大了,走到十八身边。
十八举起自己的双手,面露迷茫。
阿谷不嫌弃地拿出手帕替她擦手:“你没做过农活吧,荞麦不能曝晒,只需要晾干就行了。”
“嗯......”十八低低应了一声。
阿谷边给十八擦手边皱眉,手心里的这双手布满茧子,又干又黑,跟做了几十年活计的庆云婶子那双手差不多。
脑补了一出惨绝人寰的伦理大戏,什么爹不疼娘不爱,自幼被欺压,流落街头等等,惹得阿谷可怜兮兮地看着十八:“你要荞麦做什么?”
“做枕头。”
阿谷“呀”了一声:“你得把荞麦皮剥下来呀,荞麦枕用的是荞麦皮!”
十八这回是真傻了。
“那这些......”
阿谷叹了口气,一点点教她。
十八耐心听着,一会儿点一下脑袋,看起来乖的不行。
“你先等它们干了,然后把荞麦皮剥了,再用纱布包起来过水,接着再晒荞麦皮。”
阿谷边说边去看十八,难以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跋涉千里的,明明看起来是个软包子,嗯......五彩斑斓的包子。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这黑一块那白一块的。
阿谷问出了心里的好奇。
“晒的,”十八指着额头上那块晒斑,“这里晒伤了。”
“你怎么不注意呢,你长得这么好看......”
十八脸红了,太阳底下也能看到她泛红的耳廓。
“我长得不好看。”
从来也没人说过她长得好看。
......
曾为大召一统立下汗马功劳的齐乐候百岁寿宴,请帖递到王府后,送到了赵璟的案台上。
温驰安坐在一旁瞧见了:“齐乐候也给你发请帖了?”
赵璟睨了一眼那金边朱红的请帖。
“既然齐乐候邀请,焉有不去的道理。”
温驰安:“皇上不是变相软禁你了,能让你去吗?”
赵璟笑道:“没有皇上的授意,齐乐候敢把请帖往我这送吗?”
温驰安恍然大悟,“这是鸿门宴呐,你可不能去!”
“是不是鸿门宴都得去,齐乐候虽然退下了,在朝中的威望不减,不去难免落人口....../舌。”
温驰安想想也是,嬉笑着走到案前:“瑾瑜别怕,那日哥哥我也会到场。”
赵璟正在写字,作势提起笔来,看那样子是要打他,温驰安连忙后退,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摇着折扇的头部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我是说真的,你万不可松懈,外头的人都说你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可是你自己清楚,只要你一直在京中,就永远是皇帝的眼中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