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气生根垂落在半空,像是一只黑色的罩子把人吞吃入腹。戴平蹲在那里,平时跛着的那条腿因为畸形斜斜的蹬起一方潮湿的黄泥,整个身子半歪倒却又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支撑在那里。 戴平是年轻的,平日看着与朝客差不多的年纪,此刻那张脸上却染着暮气。空洞洞的眼神直视着前方被扒出的旧泥,好像下一刻他自己就要躺进去。 他的眼角突然又滑出一颗泪来,如同回魂一样整个人抽动起来,悲凉充斥着心脏伴着泪流到土地上。他要将思念告知哪一个长眠于此的人? 乌木簪子被掰成两段,他脸上献出狠戾,却在放入前面的土坑时改换成无奈与温柔。 身后的枯叶被踩断的细碎声响,他立刻就回了头。他在寨子里做了三年的细作,谨慎小心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过于专注手中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林径霜走近。 他转身,看见了惊慌着后退的林径霜。 “林姑娘。”他冷笑着逼近,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 “神女大人,您看见了什么?” 从黑暗中走来,像是林中夜晚现身的鬼魅妖魔。他摘掉白日里的面具,现在便露出了真实面容。语气妖冶,哄骗着她说出看到的真相。 林径霜连连后退,转身就想跑。可一个瘸子,竟然连跨几步拉着她扎着满头的小辫子将她扑倒在地。 “你跑什么……”戴平语气急促,手下力气却没收半分,将林径霜抵在树上。 林径霜一手扯着头发,一边用脚将这个瘸子蹬向远处。她要找一个机会,曾经接受过防身训练,战五渣水平的林径霜只能在特定的姿势下才能发挥。 就是现在。 一个过肩摔,将戴平摔到在地。 果然一切恐惧来源于武力不足,他仿佛也清醒了些,收起狰狞的面容,唯余刚刚还目眦尽裂的一双眼泛着红。 “戴平,戴平你疯了!” 她看着萎顿在地上的男人,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露出皮靴下的一双腿。瘢痕遍布着爬上被遮盖的大腿处,不是刀剑伤,而是连绵的。如同一根被啃完的玉米棒子,粗糙而丑陋,鼓起的新生肉与周围的深色肌肤交汇处是挛缩的皮肤,紧绷却皱缩。 林径霜看着戴平快速掩起那条残腿,动作慌乱间复又平静下来,但仔细看可以发现他微皱的眉间藏着懊恼。 面具掉了,可还不是时机。 “你不要怕,那里躺着的是我的妹妹。” 他缓慢起身,后退一步躬身作揖,“情绪激动了些,对不住。”面前人彬彬有礼,好像刚才的暴动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林径霜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还没被掩上的旧土,仍有些费解。 他的妹妹怎么会埋在敌军的寨子里,而傅之安又与这有什么关系。她分明看见戴平眼中的愤恨和无奈,将那只簪子埋到了土里。 夜色俨然,今夜的月光不算清明,伴着那层积雨云,明日开始这里就要下一场大雨了。这是那场旱风的前奏,也是这场战争前最后的一场甘霖。 她惴惴地跟在戴平身后,见识过他疯狂的模样,林径霜不敢靠近他。 “戴安是我的妹妹,她与我都是战后的灾民 ,家园被毁,我们一齐被少主救了下来。”他兀自在前面走着,也不管林径霜有没有听。 “妹妹与我不同,她天生活泼,小时候与村中男孩儿打架,她从未输过。”隐隐的月光下,戴平看着脚下的影子语气雀跃起来。 军营中有一种说法,卧底的人会将自己的影子收好,或穿夜行衣将身体和影子连在一起,或者单独行动不见外人,以此来寓意自己行事不留把柄。 “到军营不过月余,妹妹跟着大家一起操练,身手竟比一般汉子还要好。” 从他的描述中,林径霜仿佛看见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跟在哥哥身后在乱世中成为对方相依为命的希望。 “她主动请缨来这个寨子,作为先头部队前来攻打。” “我来不及阻挡,她的主见向来大得很。她穿的那件披风上有个洞,可惜前夜我困极想着第二日再给她补。” 戴平停下脚步,身后听得入神的林径霜撞上他坚硬的后背。 “要是给她补上就好了,你说是吗?” 四目相对,目光流露间带出疯魔的影子。他亲爱的妹妹死在了这里,连同哥哥的灵魂也一并带走了。 林径霜后退几步,她害怕这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尽管跛腿,可与生俱来的力量差距依旧存在。 “所以你来这里当细作是为了给戴安报仇吗?” 面前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