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镇上, 唯一的一家羊汤馆子前,停了几辆马车, 还有七八匹瘦马驮着茶砖、瓷器等货物,立在门前的桩子上。 馆子里此时已经坐了三五桌客人。 自家的食肆里还从未这样热闹过,乐得店掌柜眯起了眼,围在大锅台前,搅动着大锅里乳白色的羊汤, 带到汤汁沸腾以后, 他便将一个个大碗在锅台上排开, 往里撒入一块块羊肉、自家种的菜蔬,从锅里舀起羊汤撒入碗内, 随后就招呼着儿子将羊汤送到客人那里去。 “香!” 有客人端起汤碗,深吸一口气,发出满足地叹息。 其余人忙着往汤碗里倒入调料、浸泡面饼,无暇像那人一般发出甚么感慨。 食肆内, 瞬间响起一阵吞咽食物的呼噜呼噜声。 李岳山收回打量那几桌明显是远方来客的目光,拿起狗剩给自己剥好的蒜子,把面饼浸入羊汤里,对众人说一声:“吃!” 便嚼着蒜, 埋头大吃。 弟子们也纷纷响应,一齐动筷,吃喝起来。 此时的食肆内无人言语什么, 都是默契地享用着食物。 阴喜脉灶班子这边,每人喝了一碗羊汤,吃一二个烧饼以后,也就都吃饱了, ——他们这几日吃的颇有油水, 对这碗羊汤其实没有那么渴望。 但隔壁那几桌风尘仆仆的客人,一碗羊汤几个烧饼却并不能叫他们满足,他们吃得比灶班子这边快得多,吃完了汤饼以后, 像是这帮人的领头的那位白发老者, 犹豫着让掌柜切了二斤羊肉, 每桌上一斤酒来喝。 一斤酒分到每个青壮汉子手里,其实也就只够让他们尝尝味, 即便如此,众人也都高兴不已,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品着,不时夹一筷子羊肉,吃喝的速度比先前慢了太多, 他们的议论声也渐渐在食肆内响起。 “这次在织锦山那边就没收到什么好茶砖哩, 好在青腰镇上出了一批好瓷器,总算找补回来一些。” “也是没有办法, 织锦山那边出了大乱子,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留在本地的没几个了……” “咱们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避开了织锦山正出事的时候,要赶上那时候,咱们整个马帮,都不一定能在那件事里活命!” 从这伙人或低沉、或高扬、带着浓重乡音的话语里,苏午不止一次地听到了‘织锦山’这个地方, 他微微皱眉, 看向对侧坐着的师父。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叫来掌柜把钱付了,转而同众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老汉一会儿。” 说着话, 胖老者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那伙人的桌子前,朝掌柜喊道:“掌柜,给这几桌的朋友每桌再切一斤羊肉!” “好嘞!” 掌柜连忙应声, 喜滋滋地切肉去也。 那伙人早已注意到师父走近,交谈的声音都放低了许多,面上俱是警惕之色, 他们有的伸手入袖, 有的掀开腰上遮挡的褡裢, 一柄柄刀剑就在衣衫下若隐若现。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紧张, 苏午坐在桌子前,仍旧在慢条斯理地喝着羊汤,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这气氛的异常。 而随着师父向掌柜喊话, 请那几桌人吃肉,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骤地消减了许多, 被众青壮年簇拥在中间的领头人——那位白发老者站起身来,向李岳山微微拱手,和颜悦色道:“老兄长,不必为我们破费的, 我们这边要启程了…… 老兄长可是有甚么事情要向我们打听?” 老者虽然头发已经全白, 但脸上皱纹不多, 精神矍铄,看起来其实比李岳山要年轻许多, 称李岳山一声‘老兄长’,也是颇讲礼仪。 “老汉看几位面善, 有心与各位结交,吃几盘羊肉又算得了甚么?”李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