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赵书清没过几天就和程理见面了。 大同养老院里的张奶奶病危了，老人家可能熬不过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程理当晚就赶了回来。或许是有一种冥冥中的直觉，或许是单纯地不想要再花钱，张奶奶拒绝去医院里。 一开始她有些心梗，倒在了房里，同屋的苏奶奶赶忙上前给她顺气，其他人赶紧给赵书清她们打电话。结果过了一会儿，张奶奶居然真的顺过了气。 只不过人还是比较虚弱。信安村的几个人说还是带张奶奶去医院里检查一下，结果张奶奶死活不肯去，养老院里的其他爷爷奶奶居然也认同张奶奶的话。赵书清没有办法，给程理打了一个电话。程理当时还在加班，接到电话立刻就跟领导请了假，匆忙赶了回来。 等到程理到养老院的时候，张奶奶又精神抖擞起来，挨个跟着养老院里的爷爷奶奶们聊天。 “老张啊，你腿脚不好，我跟你说，你平时不要偷懒，多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按摩，有好处的，晓不晓得！” “苏苏啊，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老姐妹怕是不能再陪你一起了，还得多费心了。” “还有你，小李啊，我最放心不下你，你说说，我们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一天到晚就苦着脸了。” “……” 赵书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回光返照，小小的一间屋里，挤满了人，窗外的晚风吹着稻田的香气进来，沙沙作响，屋里的白炽灯亮如白昼，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间屋子里，有七成都是老人，日薄西山的老人，每个人都很细心地听着他们的老朋友跟他们道别，然后再体面的回复。 “知道啦，老张，你担心我个啥，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行行行，我以后也注意点。” “张姐，我知道的都知道。” “张姐……我知道了。”这个声音哽咽了好久，最终只道知道。 “老张啊，别怕孤单。” “嗐，我怕什么，李会长还在等我呢。哎？程理来啦。”看见了程理，张奶奶笑着冲他招招手，“孩子，来，奶奶看看你。” 程理沉默无言地走到了张奶奶身边，屈膝蹲下：“张奶奶。” 张奶奶枯瘦的手在程理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程理都长这么大了。” 程理把下巴轻轻搁在了张奶奶的膝头：“奶奶，程理不管长多大都还是您的孩子。” 这一刻程理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奶奶的时候，那时候尚且还算年轻的张奶奶心疼地把沉默的少年搂在了怀里：“没关系啊，他眼瞎，奶奶要你，不管我们程理多大，都是爷爷奶奶们的孩子。” 张奶奶明显也想起了过往，声音变得愈发温和：“程理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有些事情不要怕，爷爷奶奶们不管在哪里都会陪着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赵书清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不忍再听，既然程理已经来了，她们几个年轻人就先出去在门外等着。 没过多久，程理和几个爷爷奶奶也都出来了——张奶奶身体疲累了，躺下睡了。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凌晨三点多，苏奶奶步伐沉重地走了出来：“老张走了。” 悬挂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因此感到轻松，就像是巨石砸在了一口巨钟之上，巨大的震鸣响彻颅内，所有人都觉得一片晕眩。赵书清鼻头止不住地发酸，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看见程理沉默地进屋，早就准备好的丧葬人员安排着他插香，叩拜，守灵。程理拿着张奶奶平时一直用的木梳给她梳头，在她的手上塞了一个红包，里面是“过路费”。 程理全程低垂着头。赵书清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哭。 三天的停灵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所有人都觉得疲累。这是赵书清全程参与的第一场丧事，她看着程理全程忙前忙后，村子里的人都来吊唁一番，安慰程理。 程理依旧保持着如平时一般的沉默。 等到张奶奶正式下葬的当晚，赵书清到处都找不到程理，直到寻到了后山，她看见程理支着腿仰头在看星星。 那晚的星星真亮啊，就好像是所有的星星都在欢迎同伴的回归，又好像是天上有人在特意向地上思念着他们的人说，我一直都在呢，所以，不要怕。 赵书清默默地走到了程理身边，程理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了头。 赵书清轻声问：“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程理没有说话，赵书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