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令微微点了点头,欠款一事他倒是没听说过,于是问:“两位可有借条啊?” 孙老太太拿出一张纸条,交给衙役呈上去,说话和缓了许多:“回县太爷,这是老身的借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商逸爹娘的手印呢!” 衙役双手捧着借条从拾漪身旁走过,拾漪侧身去看,那借条纸张干净,没有丝毫破损褶皱,根本不像是二十年前写的。 她与商逸对视一眼:这分明是伪造! 商逸父母已死,根本无法核对手印真伪。孙老太太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伪造借条还能表现得那么肆无忌惮。 商逸不动声色,在他发现家中没有欠条时就预料到,孙老太太要拿这件事来作妖。 赵县令接过借条来一看,上面写的确如冯村长所说,他又问商逸:“商茂才手中有无欠条?” 商逸一脸平静地回答:“小生并无欠条,小生父母确借过孙家三十两银子,不过小生父母在世时已还了二十五两,后来孙老太太要了小生家两亩地抵了剩余的五两,欠款已尽数还清。至于利息一事,小生从未听说。” “你父母已逝?”赵县令有些意外。 “是,”商逸说,“欠条一直是小生父母收着,他们死得突然,小生也没能从他们的遗物中找到欠条所在。” “那便有些难办了……”赵县令又往蒋贸才那边瞅了一眼,正巧蒋贸才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对上,蒋贸才微微挑眉,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赵县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虽孙老太太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但这位更得罪不起,听闻蒋家家主还跟渚州的老王爷攀亲带故的,得罪了蒋家,他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怕是做不成了。 二十两银子与乌纱帽,孰轻孰重他还是能掂量得过来。 于是他话锋一转,说:“商茂才父母已逝,死无对证,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且商茂才手中没有欠条,无法断定当年欠债一事是否属实,此事本官不予裁决。土地归属一事,不能与此事相联,若诸位都无异议,本案依旧维持原判!” 冯村长一脸苦涩:“县太爷,这、孙氏家里正要添丁加口的,她家里只有二十亩地可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而商逸家里只他一个,十亩田他连照顾都照顾不过来,扔在哪儿也是荒废,还不如给了孙家。我们穷苦人家挣些钱来不容易,就靠着这几亩地吃饭,您不能这样判啊!” 他在暗示赵县令拿钱不办事,而赵县令在蒋贸才威压下完全装听不懂,说:“本官向来秉公办事,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孙氏,你是否还有异议?” 孙老太太愣住了,怎么说着说着又回到原判了?这赵县令就是这么秉公办事的吗?二十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她钱都使了,若不能拿到地, 孙老太太气极,完全丧失了理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堂上的赵县令破口大骂:“好你个小瘪三,收了你奶奶的银子就这么给你奶奶办事!既然你这么判,那就把你奶奶的银子吐出来!” 蒋贸才颇为讶异地朝赵县令看过来,赵县令顶着他的目光一阵阵心虚,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喝:“放肆!区区庶民胆敢污蔑本官!若非看你年长,本官会即刻将你压入大牢!让你在里面吃上几年牢饭!” 冯村长被孙老太太的举动吓得背后渗出一片冷汗,他赶忙躬身到:“县太爷饶命!孙氏年纪大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请县太爷赎罪!不要怪罪于她!” 他和孙氏是一伙的,同为被告,要是孙氏被判罪,他也难逃其咎。 赵县令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没好气说:“既然年纪大了糊涂,那欠款利息一事也极有可能是莫须有的了!” 事到如今冯村长已然顾不上胜诉,连连点头:“是是是,都是孙氏记错了,那借条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做不得数。” “不、他商家就是——” 孙老太太还想说些什么,冯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好了!既然县太爷已经做了判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再纠缠下去,难道你还想连累我不成?” 眼见事态急转直下,连冯雷都倒戈,在场无一人能帮自己说话,孙老太太只能自认倒霉,极不情愿地铁青着脸应下:“是。都是老身糊涂了。” 赵县令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堂下对本官的裁决都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宣布今日退堂——” “等一下,”商逸打断道,“针对此事,小生还有一些话要说。” 赵县令有些意外,蒋贸才也惊讶地转头看过来,不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 “你要说什么?”赵县令问。 商逸给拾漪递了个眼神,拾漪会意,将怀中字据交给一旁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