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不爱说话也有好处,顶着一张本有七分凶相的脸,不爱说话的闷性格更显他凶相十足。吴舟月带着这位司机兼保镖出门逛街购物,畅通无阻。前方若有人排队,一看到她身后有位疤脸保镖,即刻让路。吴舟月何时有过这种体验,新奇又好笑,回头看阿忠,忍不住说:“你不能笑笑吗?”
阿忠表情不变,似乎没理解她的话。
吴舟月扯开嘴角,向他展示微笑:“这样,笑一笑,别那么吓人。刚刚你已经吓哭一个小孩子了。”
刚刚吴舟月心血来潮,去逛儿童玩具商场,还没怎么玩,就听见小孩啼哭的声音,一看才知是被壮硕且面相不好的阿忠吓哭了,在被人围观之前,吴舟月赶紧拉着阿忠离开商场。
阿忠也不想吓哭小孩,于是尝试扯了扯嘴角。
因为有疤的存在,笑反而更吓人。
吴舟月轻轻吁出一口气,“算了,阿忠,请你坚持做自己吧。”
阿忠更不理解了。
关于阿忠脸上的疤,陈文璞没有跟她说太多,只说阿忠很小的时候就在这个家了,是梁家收养的孩子,并取名梁家忠。
梁家忠,顾名思义,忠于梁家。
却不知为何,阿忠敬忠于陈文璞。
来港地已经多日,对陈文璞,以及他的身边人、家庭,吴舟月自认自己了解得还不够多。譬如,除杂志所述、道听途说的相关信息之外,吴舟月想知道陈文璞在来港之前经历过什么。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太阳,看了一会儿,眼花。
说是出来买东西,其实没什么东西好买的,穿的、用的、吃的,陈文璞都给予她最好的,尤其是穿用方面,她品味不及陈文璞——该说是她的品味不符合陈文璞的要求。为此,陈文璞说她今后要学的不仅仅是京戏和书面上的知识,还有审美艺术礼仪方面,他要求她做一位淑女,里里外外都要做到最漂亮。
当时在书房,吴舟月不满,对陈文璞说:“你对我处处挑剔,却还要把我留在你身边?”
“怎会是挑剔?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比现在更好。”
吴舟月戏说:“陈先生,你呀,快要比得上我师傅了,他是我半个父亲,你呢?做这一切,说是为我好,你是我的什么?”
“至亲朋友。”陈文璞说完之句话,一下子捉住她手腕,目光灼灼,似有吞没她的预兆,“阿月,你说呢?我是你的什么?”
然而,再如何吞没她,至少在□□上,他始终没那个本事,哪怕她把自己送到他嘴边,他也不会吞了她。
吴舟月笑一笑,重复他说过的话:“至亲。至亲朋友。”
不知为何,那晚书桌上的灯光格外晃眼睛,一如今日白天里的太阳,晃得她眼花。一眨眼,再看向阿忠,感觉人脸上蒙着一层乌暗的光影,眩晕着。
吴舟月抬手遮阳,“阿忠,去书店。”
下午三小时都泡在书店,时间过得极快,翻一小册书的工夫,就到离开的时间了。回家途中,经过一片海,夕阳正在落幕,烂橘一样的颜色溺在海上,摇摇晃晃,很美。
比起京州的日落,还是差了点感情。
此情此景,吴舟月咬住手指头,想到师兄,蜷起手指,压住咬手指的想法。她开始找话说:“阿忠,中环在哪里?”
阿忠答:“不远。”
“陈文璞去中环做什么?”
阿忠不答。
坐在后车厢的吴舟月笑了,打开车窗,风涌入车厢,头发乱飞。她一手捋住头发,一手伸出车窗外。阿忠看见,降下车速,同时出声提醒:“吴小姐,车子多,很危险。”
吴舟月存心不理会他,有危险时,她自会收手。
却不知,阿忠此刻心惊肉跳,唯恐吴小姐的那只手出什么意外,只能降速再降速,靠左侧最里边的路慢速驾驶。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不能让吴小姐受到一点伤害,这是陈文璞交给他的任务。做坏任务,像他这种人惩罚也就惩罚了,最怕惩罚过后,陈文璞认为他毫无价值。
阿忠不喜吴小姐。从京州到香港,他是一路看过来的,陈文璞也许知道,也许知道了也当作不知,吴小姐并不像表面那么乖——
当初杨昌荣一事,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杨昌荣为人猥琐好色是不假,可若没人抛出钩子,杨昌荣又怎会上钩呢?那抛出诱饵的人,正是吴小姐。
也许,吴小姐正是看到了杨昌荣的弱点,抛出的诱饵可谓准而利,不然怎有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那天晚上,璞叔送受了惊的吴小姐回家,随后去找杨昌荣。
在陈文璞面前,杨昌荣什么都承认,承认自己色胆包天,承认自己想对吴舟月做什么。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陈先生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他再有胆子,也不会再去骚扰吴小姐。他偏偏去了。杨昌荣面容颤抖,说想起来了,是吴舟月先看他的,在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