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上不上变化,去香港的计划没能如期进行。
决定出发的前一天,嘉容师姐临时起意,跟佟老太太商量腊月的封箱戏。
在佟老太太没出现之前,他们的黄粱苑无人问津,随时都有可能解散,哪有唱封箱戏的兆头。嘉容师姐说,今年不同,也不一般,黄粱苑有幸遇到佟老太太这位伯乐,为佟老太太、为黄粱苑、为今年的运气,也为将来,他们说什么都要演出封箱戏。
嘉容师姐这么一说,佟老太太这位戏迷自然很期待,遂让佟卓远留下,一方面是为封箱戏,另一方面是为农历新年拜祭祖先;佟卓远常年在外,老人怕他整个人连思想都跟着“西化”,数典忘祖。
“封箱戏?”
陈文璞是外行人,不懂这些。
吴舟月向他解释,封箱戏是每逢年关岁尾的最后一场演出,以前唱戏的行当都装在箱子里,最后一场戏演毕,封箱大吉,停演休息。
虽然黄粱苑今一整年演出的次数少之又少,但封箱戏还是要准备的,过年图个吉利。
可惜,再吉利,陈文璞也没打算留下看封箱戏。
离开前,他给吴舟月留了话:“过了冬天,我来接你。”
陈先生不在,四楼只剩下阿忠。
阿忠人如其名——他本名是什么,吴舟月不知,单说“阿忠”这个名字,阿忠很忠诚。吴舟月让阿忠做什么,阿忠不会马上去做,而是先考虑陈文璞是否会同意,同意他才去做,不同意则一声不吭。
问及陈先生的私事,阿忠更是一声不吭。
吴舟月在心中冷嘲:阿忠阿忠,真是忠诚!
忠诚即无聊,陈文璞不在,更少了乐趣,吴舟月很少再来酒店,待在家中吊嗓子,勤练功,一切都为封箱戏,为她师傅的封箱戏。
虽然封箱戏是嘉容师姐提出的,但师傅更看重,在徒弟身上挑的刺儿比以前还要多,挑得相当犀利,且毫不留情,谁敢跑调谁就挨大训,因此大家都不敢在戏这事上胡来,唯有认真再认真。轮到吴舟月,那刺儿可不光是挑,还得拔,一拔一个准,吴舟月态度端正得出奇,一个字:改。
小年的前一天晚上,戏馆灯火朗照,因了佟老太太的捧场、葛爷的宣传,戏馆难得高朋满座。
师傅不住地向来到后台的葛爷道谢,谢葛爷今日的帮忙,更谢葛爷往日的关照。葛爷笑声爽朗,摆摆手,出后台到前面戏台下方入座,只等锣响。
开戏鼓锣声一响——
封箱戏的看点是反串,青衣串丑角,武旦串青衣,男扮女,女扮男,各显拿手本领,没讲究,只图热闹。而这热闹中掺杂了师傅的信念。作为压轴的嘉容师姐,反串老生——是师傅的拿手活——唱的是《四郎探母》,唱腔稳重,韵味纯正,唱得很合佟老太太的意。
后台,吴舟月听见外面的鼓掌声和恰到好处的叫好声,跟着高兴。一回头,却见一湘师姐激动地又笑又哭。一湘师姐说,从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黄粱苑真的好起来了,她再也不说说什么“戏是黄粱一梦”这种窝囊话,师傅也不应该再说。
没能跟陈文璞去香港,黄粱苑还是好起来了,吴舟月说不准,这靠的是陈文璞私下的推波助澜,还是他们自个儿的本事。不,她不能这么想,纵然有陈文璞的帮助,可若真没本事,没人买账,黄粱苑又怎会好起来?
热闹劲儿过了,戏馆就静下来了,只剩灯火朗照。
酒店联合戏馆搞了个活动,最热闹的活动是抽奖,特等奖是冰箱,一等奖是电视机,活动从小年开始预热,除夕夜开奖。老程叔的脑子尽用在这上面了。除夕当天,老程叔邀请吴舟月参与活动,吴舟月不愿意去,酒店没了陈文璞,无聊至极。
吃过年夜饭,大家随老程叔去酒店凑热闹,吴舟月一个人在家中,临睡前,那个只会盲目忠诚的阿忠从酒店过来。
“璞叔让我准备的新年礼物。”
阿忠身后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大纸箱,高度及大腿左右。
吴舟月猜不到箱子里会是什么礼物,没好气地问:“你准备的,还是他准备的?”
“璞叔叫人送到酒店,你没来。”阿忠说。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
吴舟月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双手抱臂,瞄一眼阿忠,上前踢踢箱子,没动静。
这么大的箱子能装什么?家电?玩具?新年送这么个玩意儿,多不浪漫呀。
吴舟月不想猜,让阿忠打开箱子。
箱子上方是罩子,阿忠花了点功夫开箱。
箱子一开,扑鼻而来的芬芳香气,是满箱子的花,各种颜色,红的、粉的、黄的……吴舟月呆住,缓缓蹲下,任由披肩滑下肩膀。
可惜,她不识美,不认得这些花。
不过,她想,这些花中一定有玫瑰。
男女之间,送花总有玫瑰。
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