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两个世界。
到老程叔这儿上班,可能是她“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老程叔的朋友、客人多,有的从外地来、有的从国外来,有的是做生意的,有的是搞艺术的,他们有时会带一些有趣的玩意儿来。吴舟月能从那些玩意中看到“按部就班”的生活中看不到的世界。
老程叔和师傅是结拜兄弟,年龄相近,却是两类人,一个保守,一个开明。保守的那个至今守着已经落幕的戏班子,勤劳节省地过日子;开明的那个逐渐做大事业,从街边小摊做起,到今天的大酒店老板。
吴舟月崇拜的便是老程叔这样的人物,而不是养育她的师傅。师傅固然好,可生活不是一个“好”能说得好的。
穿过酒店大堂,没看到老程叔,服务生说老板在楼上招待客人。
吴舟月径自上楼。
朱红色的楼梯,再看酒店的装潢,是中式古典,像戏文里的那些故事一样,古典又经典,虽然风格很“老”。老程叔是老一辈的,审美放在现今也算“老”,喜欢京戏,喜欢武侠,喜欢念旧……
这些老是老了点,在吴舟月看来,老也有老的美。
一二楼有大厅、餐厅、包间,比较杂;三楼不同,只有少数雅间,比一二楼高雅得多,专门用来招待贵客。所以在三楼的服务生也“贵”得多,高个子、高学历、相貌好,还要会两门以上语言。吴舟月是三楼的例外,她只有相貌算不错,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只是在三楼的服务生当中要矮一些。
曾经问过老程叔,为何把她安排到三楼工作。老程叔精明地眯眯眼睛,告诉她,在三楼机遇多。
机遇?什么机遇?当时吴舟月不客气地问:“杨昌荣那种人也算机遇吗?”
老程叔面有愠色,“他算个屁——屁都不算!”
鲜少见到老程叔这么骂人,吴舟月撇撇嘴,偷偷笑。
过后,老程叔说:“阿月,你放心,你叔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绝不会害你。杨昌荣那种人,你先忍一忍,他扑腾不了多长时间了。”
言语中有危险的意味,吴舟月默默记下。
今天师姐提及杨昌荣,她差点将老程叔的话说出来——师姐那性格不是能守住秘密的人。
三楼一雅间门没关上,走廊楼梯口都能听见雅间内的说话声,其中有老程叔的声音,听着好像在争执什么。
问负责那间雅间的服务生,结果一问三不知。
换好旗袍的吴舟月以检查卫生情况为由留下,趁没人注意,到雅间门口悄悄掀起门帘一角。
雅间内,三位贵客围桌而坐,老程叔站着,还有一人跪着。
吴舟月呆了呆,那跪着的不是别人,是杨昌荣。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本市富豪杨昌荣下跪。知道好奇心会作死,吴舟月还是压不住好奇心,歪歪脑袋,想看看那三位贵客长什么样。
这时,一只手按在她肩上。
吴舟月肩膀一抖,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男人的脸,这不吓人,吓人的是这只手的主人身后跟着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看起来很凶——对了,有个词叫杀气!
“你在做什么?”
那只手仍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手心温度却很烫人,隔着薄薄的布衫熨烫着她肩膀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