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人这时又看向了郁梦，似乎是等她说什么，村长有眼力见，连忙招呼着：“万小妹儿啊，这是王总的秘书，你叫他吴老师就好，我家那个崽可喜欢缠着吴老师讲故事。”
郁梦点点头，叫了声吴老师，村长笑了笑，对郁梦眨了眨眼睛：“今天要不就聊到这里吧，你看，施工队也来了……雪一会儿就下大了。”
郁梦猛地意识到，原来斯文人是在暗示自己离开，她微微红了脸，一时来不及反应，也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为了不耽误王总的事，竟然应承下来。
王总起身显露出与他的身形毫不相关的敏捷，三五步就到了门口，郁梦心想要是真走了下次见面保不准什么时候呢，于是她大声喊了句：“王总，下次……下次什么时间？”
办公室很空，轻微的回音让郁梦更觉得尴尬，王总困惑地回过头来，似乎郁梦是讲了一个大家都不理解的笑话，斯文人站在王总身侧，推了推眼镜，冷冷清清地说：“郁小姐，我看，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性了，对于你们的村子来说，经济比任何事都重要，妖气污染的那片地，我们已经规划成奇景花园了。”
他知道自己的姓？郁梦有些吃惊。
斯文人撂下这句话，就跟在王总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郁梦吃了个闭门羹，村长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那我也先走了，家里的牛还没喂呢。”
郁梦点点头，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手掌冰凉，怎么捂都捂不热。
大约十五分钟后，郁梦从村委会的二楼下来了，雪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她没有带伞，就这么闯进雪幕里，脸上很快覆上一层雪花，接触到皮肤后很快又被体温融化，距离她所居住的洞天，还有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景色，那是一座长满了翠竹的山，经年不败。
走到一半，郁梦被工作拖垮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前进，可四周无人居住，风雪之声越发的紧，让她忽然感到不安。多年在城市里生活的经验让她几乎遗忘了来自自然的恶意。
她脑子里翻腾着王总、妖气、土壤、开发等字眼，但串联不到一块儿，她从来不是个聪明人，小时候学不会爸爸的医术，长大了学不会课本，成年后搞不懂职场关系，最后背锅走人……现在，她连劝服别人这件事都做不到。
挫败感翻天覆地般袭来，她双腿一软，忽然跪在了地上，她意识到自己很累。
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脆响的铃声，本以为是环境，可回头一看，却看见李五娃戴着斗笠牵着牛正朝她走过来：“姐姐，爷爷担心你走不回去，叫我来送你。”
骑牛，郁梦还是第一次体验。从前瞿途带她去过自家的马场，纯血的小马身姿矫健有力，个性暴躁不安，在被驯服后也张扬着比郁梦更为闪耀的自信，郁梦上过几节课后便败于小马们的底气。
“直接上来就行，我家的牛很通人性。”李五娃已经爬上去了，特意为郁梦留了一个位置。
“谢谢。”郁梦说，伸手摸了摸牛背，估量着自己一米六几的身高怎么借力翻上去，奇怪的是，她刚刚用力，就被一股力量揽上了牛背，很轻盈，那个瞬间她看见雪花飘过自己的脸颊。
“姐姐你练过轻功吗？”李五娃问，随后吆喝一声，牛开始迈动步伐。
“没有。”
李五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看你上来的姿势好轻松啊，以为你学过武功呢，爷爷说，万有叔叔当时在洞天给妖怪们治病，有些妖怪教过你们法术，是不是真的？”
郁梦摇了摇头说：“没有，人类是不可能学会妖法的。”
李五娃点点头说：“我猜也是，血缘的隔绝！我超懂的。”
“……”
在村里，很少有大人能够这么耐心地听别人讲话——当然，在城里也一样，所以李五娃觉得自己和郁梦一见如故，他又问：“姐姐你为什么要从倪城回来啊？那可是大城市！我可想去了，听说那里的人接种疫苗很方便，什么时候想打针了就可以去打针，是不是真的？”
“也需要预约的，提前一周。”郁梦回答。
“原来如此！”李五娃很开心似的，像是知道了什么小秘密。
李五娃指了指前面，说：“姐姐，快到了，你看，洞天那边也盖上雪了。”
雪势有所变小，郁梦眯着眼睛看过去，那片被竹林围绕的房屋仅露出一个檐角来，被雪染成了白色，除此之外，郁梦还看见一个东西。
“李五娃，”郁梦紧张地抓住了小孩儿的肩膀，“你看见没有？”
“什么？”李五娃非常警惕，他总认为这个从洞天结界里出来的姐姐具备某些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例如——能够白日撞鬼。
“那里。”郁梦指了一下。
“你别吓我，姐姐，我才七岁，还不想死。”李五娃第一次流露出和年纪相称的慌张。
“那里，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