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姝扣着手心，额间起了一层薄汗。
屋外吵嚷的蝉鸣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将这段沉默拉得无限绵长。
“不说是么？”
胡静姝头晕晕地，反应不来他的话。
“这可不像你脾气。”
她什么脾气？若搁往日，胡静姝一定狠狠一个眼刀过去。
但如今胡静姝不敢，更不能。她一怕自己将性命交待在这，无法再为父兄鸣冤；二恐武帝深究，挖出她的背景身世，牵连到舅父一家。
白决并不想常疏桐如此小心翼翼，虽然他存心逗她，但很快他便明确自己还是更想见面前人恣意明快的模样。
所以他一把拉起了角落里的娇女，半推着她去坐桌旁的矮凳，而他不远不近地朝着她立着。
“朕认得你，常明礼的小女儿，唤常疏桐的。”
胡静姝猛地抬头，不经意撞上白决有些炙热的目光。
白决手指碰了碰鼻尖，“常伯父曾经帮过朕，他的恩情，朕不会忘。”
胡静姝悄悄纳罕，看来舅父是帮了天大的忙，能被武帝称作伯父。
“所以您不会杀我灭口吧？”
“朕又不是暴君。”
气氛突然又冷了下来。
白决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问常疏桐，“你饿不饿？”
“回陛下，民女不饿。”胡静姝恭恭敬敬地答道。
白决见她如此恭敬，也跟着清醒了几分，决定先将事情问清楚，“你来隋稷作甚？”
胡静姝低着头，将自己的慌乱藏住，急中生智，答道，“回陛下，民女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不敢走官道，听家中马夫常提起，兖州和雍州之间有条废弃的官道还算太平，便计划着来雍州躲几日。”
“好端端地，为何要躲到外面？”
“家父给民女定了门亲事，说他家待民女及笄便要来提亲，民女不愿，这才躲出去。”
白决眯了眯眼，料定是自己送出的手钏让常明礼有了顾虑，这才急慌慌地哪怕逆着爱女的心意，也要速速为她择一门亲事。
但常明礼绝不是随意承诺之人，他相中的人家想必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白决很想问眼前的姑娘，看不上那人什么？才华？门第？还是模样？又在心理暗自否了，实在过于唐突。
白决自认为他最后问了个不痛不痒的事，他问她，既偷跑出来，何必抛头露面地逼问贺檐，闯下祸事，被常明礼捉回去，不还是要老老实实议亲吗？
常疏桐却想得过久，久到白决已经能替她回答。他看得清楚，常家这娇女在千宠万爱中长大，脾气秉性与常明礼如出一辙，潇洒自在，仗义刚直。
白决想起了记忆中的扶桑花海。殇帝在位时的边境十分动乱，战争频发，时间久了，哪怕太平的日子里，白决耳边也会常有战场厮杀之声。于是他喜欢在将自己埋在蔓延成海的扶桑花木中，他钟爱扶桑生性逐光又以热烈回应。
“陛下？”
白决这才从回忆中抽出，常疏桐的解释他一字未听，但他不甚在意，重要的是：
“白决，以后这样称朕。”
“还有，明日启程，与朕一同去寂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