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与云龙镇的百姓打成一片,大师兄二师姐则有些拘束。
他们来云龙镇招生好几回了,从未受到如此盛情的款待。甚至,为了省钱,时常住在神殿中。且若是被镇上的人看见他们住在神庙里,便会拿着锄头镰刀赶他们出去。
如今,镇上的百姓都争相邀请着他们到自家去住。
席间,二师姐郁怀亦给大师兄荀飞尘使了好几次眼色。荀飞尘板着、皱着眉、紧抿着唇,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几次举酒杯,想要跟云龙镇的领头人张大哥喝酒、谈招生的事。却几次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
见荀飞尘几次都没尝试成功,郁怀亦强压下心中的忐忑,越过荀飞尘,走到张大哥身边。她闭眼做着心理建设,准备睁眼就跟张大哥说。
可她向来循规蹈矩,跟荀飞尘一样都是怕生、不善表达的人。
正当她紧张得心怦怦跳的时候,一豪迈的声音自张大哥右侧传来,“张大哥,你也真真是条汉子,竟能为了守护神殿,带着村里的老幼不顾一切跑上山去。”
柳滢听了这话,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心中多了几分动容。
郁怀亦听了这话,睁开眼睛,便看荣永安跟张大哥都在仰头喝酒。喝酒间隙,他还朝她这儿瞟了一眼。
见此情景,她终于放下心来。
喝完酒,张大哥搂着荣永安的肩膀说:“兄弟,以前是我有眼无珠,你们无奇山虽然是小山门,但心怀大义。这一杯,我敬你,干了!”
“七十年前,都还没有我呢。云龙镇也还不叫云龙镇。那时云龙镇不受各大仙门管辖,不信妖,亦不信仙。是以妖祟肆虐,民不聊生之时,无论是妖还是仙,没有谁愿意来帮助云龙镇。可云台山的琉隐仙尊不过遥遥地看了一眼,便几次三番帮云龙镇除祟。可一旦仙尊走了,妖祟便再次横行。为了彻底除祟,她将照影剑封印在云龙镇北山。镇上自此得以安定。后来,我们的先辈花了七年的时间,在北山修起琉云神殿,将琉云上神与柳滢仙尊一起供入神殿。神庙铸成那日,琉隐仙尊亦是来了。她将照影剑放于神像右手中,又在左手接净心莲花印,护佑云龙镇平安。我阿娘跟我说,那天云龙镇下了好大的雨,乌云蔽日。可云龙镇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好雨,云龙镇再也不会受妖祟侵袭。”
大哥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若是我们守不住这神殿,那怎对得起仙尊对云龙镇七十年的守护?”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道:“真兄弟,话都在酒里了,喝!”
“是是是,喝!”荣永安又喝了大半碗酒。趁着酒劲儿,他道:“照影剑几乎碎裂,也不知那青衣人还会不会再来。仙尊慈爱,她定也不希望你们为了守护神殿与照影剑而不顾全自己的性命。想必大哥也知道十大仙门的说法。我们无奇山受十大仙门中最为鼎盛的会稽山庇荫,若是你们到了无奇山,定不必再为了妖祟胆战心惊。”
大哥拍拍荣永安,道:“如今这世道,去到哪里不是胆战心惊?”
“可云台山福地已经被毁,琉云上神与琉隐仙尊俱已陨灭。你们云龙镇也不过是苦苦支撑,终有一天,会倒下的。”荣永安苦口婆心道。
他的话才说完,长长的街宴立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静静看着荣永安,将他看得后脊背发凉。
叶兴言见状,忙上前去搂住大哥的肩膀,道:“我三师兄也是为了大家好。”
大师兄与二师姐也站起来附和道:“是的,是的……”
可那大哥却将碗摔在地上,咬牙道:“云龙镇百姓,誓与神庙共存亡。天下纵有无边乐土,我则独享一隅,是危是安俱无妨。仙尊用自己的法器护了我们七十年,如今是我们报恩之时了。云龙镇百姓自当践守当年在神庙前许下的誓言:守神庙、护仙尊!”
云龙镇所有的男女老少都站了起来,喝了碗中的水或者酒,大声道:“践诺言,守神庙,护仙尊!”
场上,唯有柳滢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大师兄拉住荣永安,道:“永安,莫要再说了。”
荣永安朝郁怀亦望去,见她轻轻摇头,便没再说话。
叶兴言则上前去,端着酒道:“无奇山到云龙镇招生多年,大家亦对我们无奇山有些了解。无奇山尽心竭力守护一方百姓,可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仙门大会在即,我等若是能去仙门大会历练一番,被选中了,可进入大仙门,护佑更多人。不被选中,那也是历练。在仙门大会中学到的东西,回来传授给山门的弟子,日后再降妖除魔,那也是好事一桩。可无奇山若是凑不够七个弟子,便不能参与,是以三师兄亦是着急了,才冒犯了诸位。不过我三师兄虽不大会说话,心却是不坏的。否则不会跟着大师兄二师姐竭力帮助大家。”
长街安静下来,偶有弄掉碗筷的小孩,都会被母亲拉来一顿眼神教训。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轻声道:“他还背着我奶奶往东边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