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没设闹钟, 厚重窗帘阻绝白昼光线,一叶蔽目,将昨夜在这个房间里延伸。 钟弥按亮床头小灯, 握来遥控器,拥着雪白的鹅绒被,从床上坐起。 昏暗中,“滴”的一声。 轨道轻声运作将窗帘拉至两侧, 阳光刺穿玻璃, 直直扑入眼底,两秒的眩晕后, 在钟弥眼帘里奉送大片苍绿整洁的园林景观。 有种幻梦般的游戏世界终迎来天光大亮的感觉。 钟弥闭着眼,往后重新倒进松软床铺,手脚松松瘫着, 似意犹未尽。 在哪里投币啊,好想再玩一次。 洗漱时, 钟弥刷出满嘴泡沫对着那条蜜桃粉的系脖露背裙发愁。 她要穿什么回家 昨天在门店换下的冬衣好像还在车上拿进来了吗 钟弥打算吃完饭问问的,用完已做午餐的第一餐,用餐巾象征性擦了一下嘴角, 她昨天的衣服就被慧姨送来。 两手接过来才知道贴身的线衫和呢裙, 都已经被洗净熨好,散发浅淡温暖的香氛。 她对慧姨道谢, 暗暗叹着他家里佣人的细心程度。 换好衣服,钟弥没着急给老林打电话,她礼貌询问“我可以在房子里逛逛吗” “当然。”慧姨问她,“需不需要我陪同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那再好不过。” 虽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二次过来,但钟弥对这里完全不了解, 路线不熟,也不知道这里是否有什么不该进的地方,有人陪同最好不过。 这栋别墅上下五层,负一楼一半是停车场,一半是储藏室,总体来说,都是用作摆放陈列的空间,无论是车还是酒。 钟弥看到整面墙通顶的藏酒架,一张棕色皮质的单人沙发,扶手边配一张小小的黑色置物台。 那台子乍一看是矛盾空间的几何造型,钟弥被吸引住目光,很想凑近看看这种三维世界不可能存在的结构,是用了怎样的障眼法才得以在视觉感官上成立。 “那里可以进去吗” 慧姨微笑说可以,说沈弗峥偶尔会叫老林过来拿酒,有时候是送人,有时候是跟朋友在外聚会。 钟弥点点头,顺慧姨推开的玻璃门走进去,看着那单单一张的沙发,似乎能想象到沈弗峥靠在这里轻轻晃着酒杯的样子。 还挺孤独。 除了这张皮沙发,钟弥环顾空旷,再没找到第二处能坐的地方。 “他不会请朋友来这里吗” 为了让这问题不显得那么唐突,钟弥装作已经了解他朋友圈子的模样,自然地举例说着,“就比如,旁先生他们” 慧姨摇头“从来没有,沈先生非常看重个人空间。” 钟弥研究明白那张几何台子是什么障眼法,在错误中添加错误,使错误不合理却能成立。 这会儿才能真切感觉,撇开生意人的身份,这人是本硕都读哲学的,多少有点影响,高高在上的人,可能用不着俯身拾铜臭,但或许会像沉思者雕塑那样蜷身求索。 钟弥转头问“那你今天带我进来,他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怎么会,这是沈先生交代过的,在这栋房子里,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原来是这样。 负一楼中央做空,下沉如天井,将负一层和负二层在空间上连成整体,钟弥趴栏杆上往下瞧,在俯视视角看见一间非常壮观的玻璃房子,玻璃里头套玻璃,视觉效果奇特。 里面的物品,大大小小 “是瓷器吗” 身边的慧姨解答“对,大部分是瓶樽,也有一些杯碗盘和笔洗之类的,大概两百多件。” “两百多件”钟弥张了张嘴,仿佛瞬间对数字失去概念,“都是真的吗” 慧姨笑起来“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钟弥已经不想问贵不贵之类的幼稚问题了,低声自语着原来他的爱好不止钓鱼,还热衷在家里建博物馆。 不爱收集瓷器的生意人不是好的哲学家。 那种介于荒谬于不真实之间的情绪,叫钟弥一时无法正常说话,她开起玩笑“怪不得他不带朋友回来。” 慧姨在旁边解释他不带朋友回来的原因。 他不会带客人来这里,是因为他还有另外的房子,但对他而言,那些都不算是住所了,只是一个买下来替他一个人服务的茶座或者清吧,甚至是偶尔招待朋友聚会小赌的度假屋。 钟弥只稍稍点头,微笑着,像是理解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