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前。某林中小屋。 吴峰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糕点铺的东家从厨房端了两碗汤面进来,一碗置于身前,一碗递给吴峰, 开口道:“现在夜色深了,不适合赶路。寒冬腊月, 夜宿荒野既不安全,又过于寒冷。 “这间屋子是我春日踏青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早年也有人居住,那人无儿无女更无旁亲, 死后无人继承便废弃在此。 “后来周围村民做了些简单整理, 就成了大伙儿上山打猎、下山办事,误了时辰或是途遇雨雪等情况的避风歇脚地。虽然破了点, 总好过没有。这天气我瞅着又要下雪了,晚上外面可呆不住。” 说着,东家又取了双筷子, 擦拭干净后递给吴峰:“屋里备了柴火, 还有口砂锅,虽破了点,勉强倒是还能用,可惜没有粮食。幸亏我带了两捆挂面, 不至于饿肚子。” 东家夹了一筷子面, 吹了两口,吸入嘴中, 眼眸眯起来:“这中山王小小年纪倒有点本事。别的不提,光这挂面就不简单, 便利易煮不费事, 出门在外囤上两捆最合适。” 说完, 眼见吴峰不动,劝道:“咱们走得急,没法准备充足。我知道这面清汤寡水,是简单了点,委屈先生了。先生将就着吃点吧。待明日到了下个城镇,我去补充点干粮,再想办法弄辆马车,赶路也快些。” 吴峰并非是嫌弃吃食,以往云游,突发情况多,错过宿头的事情常有发生,在吃住上他没那么多讲究,是能吃苦的。但死劫在前,他心里存着事,有些心不在焉。 “吴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离开长安,每日出城的人那么多,我们特意做过乔装,他们不会那么快找来。先吃点吧,吃完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赶路。” 吴峰微微颔首,埋头开始吃面。东家见了,笑起来:“就该这样。先生可是公主的座上宾。公主重视得很呢。若这一路先生瘦了,等会合后公主瞧见,我可是要挨骂的。” 东家为人爽朗,一张嘴皮子利落得很,便是吴峰不说话,也能一个人把场子热起来,使气氛不显得尴尬沉闷。有他说笑打趣,吴峰的心情略好了些,偶尔也会答上两句。 不一会儿,面碗见了底,吴峰刚放下筷子,便听厨房砰砰几声,他一顿,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想前去查看究竟,不料刚站起身又摔下去,顿觉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他猛然看向空空如也的面碗,又看了眼面前安然无恙的东家:“你……是你?面……面有问题。” 吴峰大骇。死劫……他恍然反应过来,死劫不在于袁天罡! 窦氏与袁天罡毫无交集,非是袁天罡能利用的人。尤其袁天罡要护李承乾,是站李唐的,与窦氏成对立面。他本以为选择袁天罡无法插手的力量,快速远离长安,就能避开死劫。哪知这死劫不在袁天罡。 袁天罡没有骗他!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药效袭来,砰一声,栽倒在桌前,失去意识。 吱呀—— 木门打开,东家起身作揖:“闵先生。” 闵崇文淡淡扫向吴峰,东家言道:“一切按照先生吩咐。吴峰的面里既有迷药又有毒/药,但其他人的面里唯有迷药,是不至死的。” 他与伙计共事日久,是有感情的。他想杀的只有吴峰,迷晕伙计只是不想伙计发现碍他的事。可终归是会发现的。 东家张了张嘴:“先生,公主说让我们配合吴峰,若遇危机,护吴峰出城。” 闵崇文抿嘴:“你不是已经护他出城了吗?” 东家蹙眉:“公主还在等着吴峰。” 闵崇文转头:“我们花了多少功夫多少精力,历经多少困难来到长安,又花了多少时间才在长安站稳脚跟,把据点扎起来。这其中的艰辛,你比谁都要清楚。” 东家哑然,是啊,长安的糕点铺是他一手经营,三年来的辛劳与苦楚谁人有他懂。 “吴峰想在李唐搅弄风云,想对付李承乾,都可以。甚至他若能打入朝堂,成为我们安插在皇权中心的一颗棋更好。但结果呢?他本不该与你们有直接接触,却突然进入店铺,还带来了探子,让你们帮忙解决。你们能怎么办?” 东家拳头缓缓篡紧。紧急时刻他毫无办法,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土豆之事,李唐本就查得严,已隐隐查到几分线索,吴峰的出现再让探子注意到店铺,他们暴露的风险就更大了。彼时,他们能做的只有顺从吴峰,先下手为强。 可如此一来,他们苦心经营三年的据点便毁了。多年辛苦,付诸东流。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呢! 闵崇文将他的不忿不平收入眼底,叹道:“公主重视吴峰,是想让他打入李唐内部,传递消息,挑拨离间。可他是怎么做的?突然来这么一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李唐他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已经不能藏于李唐皇权中心,对我们有何用?” 东家略有犹疑:“便是离了长安,他还有些能卜会算的本事,或许……” 话未说完,闵崇文嗤笑:“他若真那么能卜会算,怎么算不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他那些戏法都被李承乾拆穿了,而那些所谓的测算本事……呵,你怎知不是李建成为他造的假?” 东家眉宇一凝。闵崇文神色闪了闪,接着说:“他说是要借李建成之手,更好的打入李唐内部,可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倘若他是为李唐服务,故意借此接近我们接近公主怎么办?到时公主危矣。” 东家脸色大变。 闵崇文再加一捧油:“主公亡故三年,窦氏只余公主一人,公主若有疏漏之处,我们得想在她前面,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闵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