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继良好话说尽, 姿态也足够低,可张六娘点了心不肯帮忙,他也无计可施。 带着荷花回到客栈时, 天已经黑透了。这段时间他天天往外跑, 没法子,得筹银子还债嘛。跑了半天,只筹到了几两银子, 生意还给落下了。 那两个妇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都要偷懒,母亲看不到底下情形, 有客人来了,大堂里没有人的话。多半都会离开。 银子没筹到,生意也没做好。 范继良满心颓然, 瘫坐在地上。 荷花满心焦灼, 靠着他道:“范大哥,后天那些人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范继良忽然起身, 蹬蹬蹬往楼上去。 荷花以为他是有事情要做,急忙跟上。结果, 范继良直奔他母亲的屋子。 “娘, 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呢?” 大概有个四五两, 这银子范继良早就知道,只是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不想动用母亲的养老钱。 这个道理, 范母也明白。听到儿子这么问, 她脸色都变了:“你真的把那些债接过来了?” 荷花上前一步:“伯母,范大哥好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您要是帮得上他……啊……” 后一声是惨叫。 范母瞎了多年,耳朵特别灵敏。她抬手就将手边的茶壶丢了过去, 直接砸到了荷花的头。 荷花伸手捂着额头,范继良扒拉开,一眼就看到额头上肿起了很大一个包,他回过头:“娘,有话好好说。” 范母气得破口大骂:“老娘没法好好说。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过去那么多年,你儿女双全,孩子又乖巧,你三天两头就能跟客人一起喝酒谈天。那日子不好吗?非要跟这个女人搅和,弄得妻离子散,眼瞅着就要家破人亡,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伸手一指荷花所在的方向:“我不要在客栈里再看到这个女人,让她滚!还有,不是你欠的债,你要是再还一个子儿,以后就别再叫我娘,老娘没有这么不成器的儿子。还问我要钱,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呸!” 荷花脸都吓白了:“伯母,你别生气,我这就走。”坐着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却又因为太过着急,脚踢着了门槛,整个人往前摔倒,她没有力气起身,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范继良忙上前去把人扶起来。 “荷花,我娘多年不管事,她说的话不算数。” 这话把范母气得够呛:“混账东西,你要是不将六娘求回来,就别喊我娘!” 范继良一脸无奈,不管她的叫嚣,先将荷花扶到了二人所在的屋子,然后重新回到楼上,坐在床边苦口婆心地道:“娘,六娘生我的气了,我已经去求过她几次,她看见我就没好脸色,说话也不客气,甚至还对我动了手,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几个孩子被她教得对我一点都不恭敬……现在这客栈里的生意不太好,就是因为人手不够,荷花一个人干活要顶三个,那边六娘又不带着几个孩子回来,要是荷花也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他叹气:“娘,你要理解我呀,别随心所欲发脾气。” 范母气鼓鼓道:“过去那么多年,我从来也没有冲你发过火。确实早已经不管事,可现在,我不管行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嘛!”范继良没了耐心,起身吼道:“我欠了荷花,这事你认不认?” “我认!”范母也干脆:“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可以赔偿。你要和六娘商量着来,不能自己蛮干……” 范继良不耐烦地打断母亲:“六娘手捏得那么紧,根本就不愿意赔偿。” “你压根儿就没跟她商量,直接就要接手百多两的债务。要是你爹这么干,我也不愿意。”范母气冲冲地吼他:“凡事都要量力而为。又不是你欠的赌债,巴巴地凑上去……” “我现在就算是想还给富贵也还不了了,你以为那些打手是傻子?”范继良粗暴地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把银子还上。否则,我们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范母没了方才的气愤,整个人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叹息道:“我是个瞎子,是你的拖累。要不是六娘照顾,兴许早就死了。这些年的日子都是赚来的,你想做什么都不用跟我商量,自己去做就是了。” 范继良强调:“娘,把你的积蓄给我。” 范母半晌都没有动弹,在范继良耐心即将告罄时,她才道:“自从六娘带着几个孩子走了,我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人给我送饭。今天你一回来就上楼,我还以为你想起亲娘了,结果却是为了银子。” 听母亲说起此事,范继良很不自在,他歉然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忙。回头一定不会忘了给您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