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小小的白板。
记的不是别的,全是身为租客的周遂除了日常房租外在这里产生的附加消费。
见期期一板一眼答的认真,周遂心下一软,忍不住和她开玩笑道,“我感觉刚才爷爷的口气是想请我尝尝,没想收我钱。”
“是吗?”
“你没觉得吗?”
“好吧,那今天就他的养老金里扣,不算你钱。”
耳边是钢精锅内沸水中饺子咕噜噜翻滚的声音。
周遂拎着从包装纸中拆出那一串串饱满莹亮的青提,意外地抬起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想此刻,半倚着灶台的期期竟不知什么时候冲好了一杯红糖姜茶,俯身向他递来。
“是给我的吗?”望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周遂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嗯,这个也从爷爷那里扣。”
“谢谢。”
周遂的发懵并不是装的。
从江边回来的一路上他的确是很冷,不但体感冷,一颗心更是冻到发麻,百般情绪在胸腔内发酵翻涌。只是他从不曾想过,向来与自己交往井水不犯河水的期期,竟然会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细枝末节。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随后在接过杯子的瞬息,指尖触到的刹那,他准确无误地感受到杯壁传递而来的久违温热。
温暖且辛辣的液体入喉,激起微凉皮肤的轻微颤栗。周遂有些哽咽,额角隐隐凸起青筋,他十分不适应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化,因为这实在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须臾间,他竟不敢直视期期,也不知自己该再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
“有点辣。”
“是我姜丝放多了吗?”
“不是,你做的很好喝。”周遂将杯中剩余的暖茶一饮而尽,继而解释道,“是我喉咙不太好。”
“饺子煮好了。”灶火熄灭,期期边说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出去吃吧,厨房里太小了。”
周遂连忙点头应允。
然而在二人前后脚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声不吭等候着爷爷,已经捏着手中的扑克牌睡着了。
期期有些心疼。
她连忙去小沙发上取过薄毯,轻轻地盖在了爷爷身上。
周遂就在这种逼仄且怪诞的静谧中,享用着他迟到的晚餐。他吃的很慢,每一个都很珍惜,以至于讶异地发现期期原来不止煮了十二个,而是给他煮了十五个饺子。
他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心内一阵暖流涌过,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尽管只是短暂租住,但如今的他却由衷地感到竟只有这里是他在这座城中唯一可以放松的居留地。很显然,这里的女房东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从他们最初相遇开始,似乎就一直对他维持着这样的态度。
不会感到陌生,也不会觉得相熟,更不会因为他过去的身份对他改变分毫。
但她的本质是善良的,也并不贪婪。周遂能感觉到。
“我推爷爷进去休息了。”簌地,期期再度开口,仿佛他们许久之前的谈话并没有过停滞。
“好,”周遂即刻放下筷子,略显殷勤地站起身来,“需要我帮忙吗?”
意外的是期期这次并没有拒绝。
他们配合的不错,不一会儿就把睡得昏昏沉沉的爷爷抬到了床上。今晚的爷爷似是做了一个不错的梦,在靠上枕头的那一刻笑眯眯地呷了呷嘴,随即又翻身睡去。
期期微笑凝望。
似乎也只有陪着爷爷的时候,她才会透露出这样轻松的神态。
“谢谢你。”
“不客气。”周遂说,“你想不想吃什么水果,我去洗。”
二人相继而出。
伴随着轻掩上的房门,期期柔软的神情也在不觉间一寸寸淡了下来。
“不用,你也累了。”
周遂是懂得看眼色的,随即也不再做声。径自回到方桌前,吃剩下那几颗已经凉掉的饺子。
期期把饺子的蘸料做的挺好吃,酸辣适宜,可凉掉的饺子就算咀嚼得再细,进了胃里仍有些泛酸。周遂从前在食物方面非常讲究,不喜欢吃的东西宁可吐掉也不会吞下去,但这一次,他忽然很坚定地想把这盘饺子吃完。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许就是自己有病。这盘饺子就当是他自己病急乱投医。
“一会儿吃完,好好睡一觉。”
周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连卡在喉咙间的香菇猪肉馅儿没来及咽。
“……睡完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期期的头发不知何时尽数散开,如丝缎般垂落在肩侧。她的半个身子已经隐入房门,音色一时有如烟雾般轻柔缥缈。可惜不待他再看真切,人影便已消匿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