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妩只需稍稍一抬眸,便能瞧见齐拾瑄白皙而明锐的下颚线,而平视时,却又无法忽略掉他修长挺直的脖颈,内衬的立领洁白胜雪,而外衫交叠的衣襟上有着璀璨的珠玥刺绣,是海上升月的纹样,衬得他风仪俊秀,气宇轩昂。
舒嫣妩的心尖怦然,耳畔听见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久久不平。
舒嫣妩刻意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能让她胸腔内的那颗心安静片刻,却听齐拾瑄温声道,“别动。”
“这丝巾,我可以自己系好的。”舒嫣妩执意后退,而齐拾瑄却并未松开手中的丝巾,更往前两步,愈发凑近她去。
“这就好了。”齐拾瑄说着,手中的动作果真利索,不消片刻,一只巧致的蝴蝶结打在她的前襟,垂下的丝绦随风轻扬,翩然而舞。
舒嫣妩垂首,恭婉道,“多谢七爷。”
齐拾瑄微微颔首,却又忽然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的几缕落发,替她拢至微微发红的耳后,问道,“你喜欢这山中景致?”
舒嫣妩则点头道,“这漫山的野菊,开得甚是烂漫,是难得的绮丽秋色。我便想着,若是绣一袭野菊裙裳,或许也很应景,也很好看。”
齐拾瑄唇角微弯,笑道,“你总是惦记着珠绣。”
舒嫣妩偏头,远眺另一座山头,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行来一位娘子。她穿着一身美人蕉黄色的半袖褙子,宽大的袖摆上绣着一片片珠贝缀成的杜若花,衬在碧玉叶间,尤为秀雅娴静。
待那娘子行近,便见她驻足,福身行礼,道,“见过公子,小娘子安好。”
齐拾瑄垂眸,望着她一头乌溜顺滑的发丝,以暖橘色的丝绸发带为系,发带尾部还垂下几缕黄翡翠珠串成的流苏,又是分外娇丽华美,便知她出身不凡,应是哪家闺秀千金出游。
不等齐拾瑄与舒嫣妩发问,她便十分知趣地自我介绍,“我是欣安城郭家二娘子,名唤臻钰。此番,是我从望春城回欣安城去,不想行至途中,马车却坏了,又把此道给堵着了,耽搁了您二位的行程,十分抱歉。”
“原来是郭家二娘子,有礼了。”齐拾瑄淡然说道。
郭臻钰点点头,道,“是,公子有礼。”顿了顿,眸光顾盼间,似思量了片刻,又鼓足了勇气,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齐葳。”齐拾瑄只报出自己的名,却并未提及字。
乍一听这名讳,郭臻钰心上一震。往常在家中之时,她曾听父辈们提过数回,大都道此人是如何的足智多谋,高深莫测。只是,在这一时之间,郭臻钰也不知长辈们口中的那位齐葳,与她眼前的这位齐葳,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但,长辈们口中的齐葳是个雷厉风行的冷面霸王,她眼前这位齐葳,单单看着倒是一副斯文儒雅,清风和煦的模样。
即便,郭臻钰面上故作镇定,但她眼底那抹稍纵即逝的惊异,还是叫齐拾瑄捕捉到了。
郭臻钰眸光一转,落在齐拾瑄身侧的舒嫣妩身上,问道,“敢问这位娘子芳名?”
郭臻钰暗自猜度着他们的关系,远远瞧着他们方才的动作十分亲昵,但这娘子又不曾作妇人的盘发打扮,只将长发披肩,鬓边戴一朵珠花而已,莫非他们是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妻也说不定。且看齐公子通身气度不凡,穿戴矜贵,能立在他身侧的娘子想必也是出身不差的。
舒嫣妩自是不知郭臻钰心下的猜度,落落大方地应道,“我姓舒,名唤嫣妩。”
郭臻钰脑中飞速转了一圈,却没寻思出哪家世家之姓为舒的,还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又继续追问,“舒娘子的家乡在何处?”
“碧桃村,就在青门镇附近。”舒嫣妩坦然道。
碧桃村?这是个什么地方?郭臻钰当真没听过。但,她竟说了村名,想来并不是世家出身,而是区区一介乡野贫女。那么,她既是乡野贫女,怎能和如此齐葳这种贵公子般配,可见自己初时猜错了。
郭臻钰如此想着,心中又陡然生出一丝侥幸的雀跃感。如齐葳这般好看的佳公子委实不多,既让她在此遇上了,也可说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方才遥望着他们之间的亲密之举,郭臻钰一度觉得十分惋惜,也对舒嫣妩有过一丝艳羡与妒忌。
舒嫣妩并不知郭臻钰心下的迂回弯绕,只觉得眼前这姑娘怎生得有几分呆滞,才问完他们姓名家乡,便不知窃喜些什么,眉目弯弯地痴笑着。
舒嫣妩轻咳了几声,却愣是没将郭臻钰从痴笑之中挽救过来。
齐拾瑄却不耐起来,对着舒嫣妩道,“景致也赏够了,山风太过寒凉,还是早些回车里。”
听了齐拾瑄的话,郭臻钰方醒悟过来,便又道,“齐公子,舒娘子,我车上带了些望春城的蜜柚茶,不知二位可愿赏脸,随我一起过去尝尝?”
“不必了。”齐拾瑄拒得干脆,甚至没给郭臻钰一个反应的时间,便拉起舒嫣妩的手腕,径直朝着自己的车驾行去。